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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夢 - 妖女不妖【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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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4-7-12 09:37 AM
標題:
裘夢 - 妖女不妖【單】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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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都說逍遙公子柳楓是名滿天下的正派大俠,
他本人也認為他就算沒光風霽月,好歹也算光明磊落之人,
可直到遇見她,他才曉得自己也很有當登徒子的天分,
無時無刻不想吃她的嫩豆腐、摸她的纖纖素手,
沒辦法,誰教這位姑娘實在太有趣,讓他不由自主動了心──
她外表一副恪守禮教的閨秀樣,其實骨子裡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不僅武功高強,嘴上功夫也十分厲害,每每能將人氣得跳腳,
她的行事作風還非常大膽,完全把男女授受不親當放屁,
他不過開玩笑邀她同眠,她居然拍拍床鋪要他上去侍寢(?),
甚至在吃乾抹淨後把他趕出房去,嫌他礙眼,好傷他的自尊心,
唉,愛上如此特別的女子,讓他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喜的是能擁有她,憂的是她的心思太難捉摸,
這不,她沒留下隻字片語就消失無蹤,害他變成尋妻棄夫,
殊不知這才是兩人能否在一起的重要考驗……
【出版日期】
2014/07/04
【出版社名稱】
新月
【書系及編號】
花園1983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4-7-12 09:39 AM
第一章
暴雨將天地連成一片,觸目所及所有的地方都是一片水霧瀰漫。
傾盆而下的雨幕打在人的身上生疼,加之狂風肆虐,草木在雨中掙扎搖曳,不肯輕易低下它們仰望的頭顱。
這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滂沱大雨,是夏日最常見的雷陣雨。
這樣的天氣,行人總是難以提前預知先做防備,因此被大雨澆成落湯雞也不是什麼好值得大驚小怪的。
但是,曲清音仍然很驚訝。
她的驚訝是因為當她渾身濕透衝進那座破舊的山神廟時,裡面已經有一個人,一個全身上下乾爽的男人,一個俊美如斯,風度翩翩的佳公子。
這場雷陣雨來勢洶洶,猶如江河倒灌,未下雨前她便遠遠看到了這座小廟,可是等她飛奔而入時,已經跟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狼狽。
這個先行進廟歇腳的男人真是好運氣!
那一刻,曲清音有點嫉妒他了。
不用低頭看,曲清音也知道自己此時此刻的模樣要多糟糕有多糟糕,夏日的衣料本就輕薄,如今被大雨一澆,更是緊緊裹在身上,無論哪個女人落到她這個地步,都是不適合被陌生男人看到的。
柳楓只是在她奔入大殿時掃了她一眼,然後便轉身將視線投入蒼茫的雨幕中。
曲清音的目光在荒廢的大殿內掃了一圈,然後果斷轉入殿中那個金漆掉光,看起來有些老舊的神像後。
她肩頭背負的包袱雖然已經被雨水澆透,但是裡面被油紙包綁著的幾個小包內,尚有一套乾爽的衣裙。
曲清音以最快的速度換下自己身上的濕衣,然後走出佛像,濕衣拎在手中,輕輕一擰便是一灘的水。
看外面一陣緊似一陣的大雨,曲清音蹙了蹙眉頭,目光在殿內梭巡,想找些乾柴生火烘乾濕衣。
柳楓輕輕闔上手中的紙扇,站起身,先她一步將大殿的殘破門窗拆了一些下來,拿到她面前。
「謝謝。」曲清音說得真摯誠懇,奉送對方一記明媚的笑靨。
柳楓淡淡一笑,「不客氣。」一邊說,一邊蹲身點起了一堆篝火。
她前後左右看了看,從腰畔拿下了一串掛飾一樣的銀鏈。
柳楓眼神閃過一抹驚異,他這才發現那看似掛飾的東西,竟然是做工精巧的銀鏢。
曲清音右手一拋,一支銀鏢便釘到了牆上,而銀鏢後拖曳著長長一條細銀鏈,她再反手一擲,另一支銀鏢釘入殿內的一根柱子,一條臨時曬衣繩於是便有了。
柳楓笑著打開摺扇,看著她將手中的濕衣搭上去。
「這雨要下一夜,姑娘身上可帶了乾糧?」
曲清音揚眉,不答反問:「公子沒帶嗎?」
柳楓手一攤,笑道:「看也知道我兩袖清風啊。」
曲清音奇怪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雨要下一夜?」
「我就是知道,姑娘要跟在下打賭嗎?」
她搖頭,口氣很堅定地道:「不要。」
「那姑娘是信了?」
曲清音一邊晾衣,一邊看外面,努努嘴,不以為然地道:「我更相信事實。」夏日的雷陣雨向來難捉摸,就算現在下得鋪天蓋地,但是風恬日朗有時也是頃刻間的事。
柳楓在看到她最後晾的兩件貼身衣物時沒了聲音,這姑娘實在是太百無禁忌了一點兒。
她收回目光,就看到柳楓面色略有些不自然,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剛剛晾上去的抹胸和褻褲,不由得眨了下眼,「怎麼了?」
他如被燙著一樣收回自己的目光,拿扇子虛遮了一下臉,咳了一聲,「沒事。」
目光落到她身邊石頭上放著的兩隻油紙包,他試著轉移話題,「那裡面是吃的嗎?」
曲清音笑了一聲,這人大概真是餓了吧。她一邊笑,一邊蹲身打開其中一個油紙包。
柳楓看著她打開,裡面是一隻燒雞和幾道滷味。
曲清音將油紙包遞過去,「如果你說的不錯,我們大概要在這裡做一晚的鄰居,而你又幫我生了火,我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你餓肚子。」
柳楓不客氣地將燒雞整只拿去。
她笑笑,將油紙包放到身邊的一塊石頭上,又將最後一個油紙包打開,裡面是十幾個白饅頭。
他忍不住笑了,「姑娘倒是有備無患啊。」
曲清音朝他扔了幾顆饅頭,亦笑道:「我雖然不會看天象,可是我卻知道出門在外,總是不能讓自己餓肚子的道理。」
「這果然是個金子一般的道理。」
「是極。」
火光映在曲清音清淡娟秀的臉上,她有著讓人覺得溫暖舒服的笑靨,眼波流轉間不經意間帶出一點點的狡黠。柳楓忽然有些喜歡上這個不那麼循規蹈矩的爽利姑娘了。
曲清音將油紙包重新包好,開始專心烘乾自己的濕衣。
外頭雷聲轟轟作響,雨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如利刃寒芒一般的閃電不時劃過長空,映亮昏暗的殿宇。
兩個人沒有再交談,殿內只聞柴薪在火中爆出的劈啪聲。
雷聲轟隆隆,雨聲嘩啦啦,天色卻越來越暗,到最後白晝竟如無月無星的夜一般漆黑,若非他們點了火,只怕此時眼前就是伸手難見五指的黑。
柳楓起身站到殿門口,舉目遠眺黑茫茫一片,天地之間只有大雨傾倒和狂風肆虐的聲響。
在這種時候,萬物都被掩在了黑暗中,暗處彷彿蟄伏著一隻巨大的猛獸,等著吞噬不小心迷途的生靈。
他回首看了一眼,那姑娘仍在烤她手中的濕衣,已經半干的長髮幾綹垂落在胸前,欲掩還露地擋住了她一部分臉,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暴雨聲中,突然有人奔進廟中,如同暗夜中竄出的兩根觸角,讓柳楓心頭暗自一驚。
一道閃電適時劃破黑夜,映出進來的人相貌。
「柳大俠!」那位如同先前進廟的曲清音一樣狼狽的少女,藉著閃電看到殿門口站立的人,不由得驚喜出聲。
這聲叫喊讓在火旁烤衣的人下意識扭頭看了一眼,而後繼續自己的事情。
柳楓朝來人點頭示意,「水姑娘。」
水素雲見到他只顧高興,渾然忘了自己此時的狼狽,她快步奔到他身邊,嬌聲道:「能在這裡看到柳大俠真是難得,說起來,自從去年飛鷹堡一別,我們也很久沒見了呢。」
「姑娘別來無恙。」柳楓禮貌地答話,卻是不經意地側了身,將目光投向外面的雨簾。
「多謝柳大俠關心,我還好……哈啾!」一聲噴嚏中斷了她的話。
「姑娘到裡面烤烤吧,裡面還有位姑娘在,在下在外面站站就好。」
水素雲這才想到自己現在的情形,臉上頓時猶如火燒,有些慌亂地道:「那……那我先進去烤下衣服。」說著便扭頭進了殘破的大殿。
她進來的時候,曲清音已經烤乾了貼身的襯衣,正放回包袱。
「喂,你有干的衣服嗎?借我穿一下。」
方纔的嬌柔俏麗突然變得刁蠻任性,這讓曲清音不由得抬頭看了她一眼,再垂眸看手裡的包袱,心平氣和地笑道:「對不起啊姑娘,雖然我很想幫你這個忙,可是僅剩的一套干衣我自己剛換了,現在還晾著呢。」
水素雲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了晾在鏢鏈上的衣服,微惱地皺了皺眉,「你怎麼不多準備兩套干衣服呢?」
曲清音語帶抱歉地道:「家境不太好,出門在外也只得兩套替換衣物,讓姑娘見笑了。」
聞言,水素雲有種被噎住的感覺。
殿外廊下,執扇賞雨的柳楓唇線忍不住輕揚,沒想到她倒是個促狹的性子,還有那麼點壞水。
無法可想的水素雲只能就著火堆讓身上的衣服慢慢烘乾。
「喂,你有吃的東西嗎?」
曲清音剛從荷包裡拿出針線,還來不及拿過待補的衣物就聽到對方又說話了,只得抬頭看她,搖頭,「沒有,沒想到會遇到這場大雨,所以沒能事先準備。」
「你怎麼不知道準備呢?」
「一兩頓不吃也餓不壞的,我習慣了。」
「你-」
「真是對不住,我覺得姑娘下次出門帶幾個丫鬟僕人比較好,不然就會像我一樣要習慣了。」她真心誠意地給建議。
柳楓手中的扇子掩在了唇前,胸腔裡的笑意差點沒憋住,她就不怕被人揭穿謊話嗎?雖然他並沒有那個意願。
殿裡就此安靜了下來,想是水素雲一再碰釘子,終於懂得收斂了。
柳楓站在廊下賞雨,等裡面的人收拾好。
「柳大俠,我衣服干了,你進來吧。」
他進來的時候,目光首先落到曲清音身上,她正安靜而認真地縫補著手上的包袱皮。
那包袱皮已經洗得有些發白,但布料乃是最耐用的粗布,她的針線又密實,竟是看不出破綻來。
倒是個能持家的姑娘,若不是見到她扔鏢的那一手,只怕他當真要將她當作是尋常百姓家的淳樸姑娘了。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柳大俠,你後來怎麼都不到我們飛鷹堡來了?」
「在下四海漂泊,本就居無定所。」水素雲的問話拉回他一些思緒,他在火堆邊坐下,與她們形成鼎足之勢。
曲清音連頭都沒抬一下,只專注自己手上的活兒,心裡卻歎了口氣,這山神廟小了點,她似乎有那麼點多餘,這感覺真不好。
殿外風狂雨驟,殿內俊男美女相談甚歡,如果沒有她的存在,這樣的天氣、時間、地點,就像師父說過的-非常適合發生點什麼好的不好的。
曲清音手裡的針微微頓了下,難不成真要她像傻子一樣在這種天氣到外面再淋成落湯雞給他們創造條件嗎?
當然不可能!這麼一想,曲清音終於待的心安理得了。
她手裡的包袱皮剛剛縫好,最後的線頭還沒來得及咬斷,就聽到外面傳來聲響,其他兩人也聞聲看去。
「小姐,找到您真是太好了。」衝進來避雨的幾人一眼看到火堆旁的水素雲,立刻大喜,不顧自己被雨水澆得一身狼狽,先向她行禮問安。
曲清音淡淡地掃了一眼,便低頭咬斷線頭,用縫補好的包袱皮將身邊的包袱又包了一層。
一邊同飛鷹堡的人說話,一邊留意著她動靜的柳楓會心地笑了。
她是個很注意細節的人,那兩層包袱皮,明顯外面的比裡面的要差,但卻更結實耐用,而且她衣著裝束雖然很樸素,但是由一些小細節卻不難看出她並不是一個日子過得拮據的人。
她沒掩飾真實的自己,又不落痕跡地給了旁人一個錯誤的印象,不是個簡單人物。
雨一直在下,天也一直沒能變亮。
因為夜晚來臨了。
狂風吹打著山神廟破舊的門窗,在暗沉的夜色中發出猶如鬼魅般淒厲的聲響。
大雨藉著風勢肆虐橫行,讓本就破舊的大殿能遮風蔽雨的地方變得更少。
殿內只剩兩塊地方能夠避雨,飛鷹堡人多,他們佔據了最大的那塊地方,幾個護衛有志一同地擋在受風雨侵擾的方位,不讓他們的大小姐受到侵害。
剩下的地方堪堪夠柳楓和曲清音各守一角,不至於太靠近,卻也無法離得太遠。
曲清音抱著包袱蜷膝坐在供案上,心裡有些苦惱-她餓了。
那位飛鷹堡的大小姐確實不討人喜歡,但是若要為了她餓肚子,這個就有點委屈了。
尚無睡意的柳楓目光不經意地掃過供案,只見曲清音屈膝抱胸地坐在山神廟的供案上,全身都是乾的,包袱抱在懷裡,頭枕在上面,似乎已經睡著了。
「我快餓死了,你們去給我找些吃的來。」寂靜的大殿內突然響起水素雲的聲音。
幾個飛鷹堡護衛互相看看,其中兩個抱拳行禮,道:「屬下這就去,請小姐稍等。」
「你們都去,快點找東西回來給我吃。」
「是。」
護衛們冒雨出去找吃的,大殿內又只剩下了水素雲三人。
水素雲把護衛都打發走,高高興興地跑到柳楓身邊,「柳大俠,你跟我到那邊去避雨吧,他們都走了。」
「這裡便好,一會兒他們就回來了,飛鷹堡的護衛都是能幹的,水姑娘如果害怕的話,不如讓那位姑娘陪你過去坐。」
被點名的曲清音抬頭看了他們一眼。
「我又不認識她,誰知道她是不是好人。」
曲清音微微瞇眼。
柳楓微笑,「那位姑娘面善,不是壞人。」
「我還是相信柳大俠。」
「你既然相信我,我都說了她是好人,你還怕什麼?」
「就算我肯,她也未必肯啊。」
「那在下替你問問。」
他說做就做,起身走過去,問道:「姑娘可肯過去陪陪水姑娘?」
曲清音在供案上坐直,看著他淡淡地道:「我不做好人很久了。」
「柳大俠你看,她自己都說她不是好人了。」水素雲一下找到了理由。
柳楓笑道:「通常壞人都不會說自己是壞人,同樣的道理,說自己是壞人的通常都不會是壞人。」
「這你就錯了,壞人也有壞得理直氣壯,理所當然的,做壞人為什麼不敢承認呢?」
「姑娘……」
「我覺得你跟那邊的水姑娘可能比較有話題,天晚了,我現在想休息。」
水素雲在一旁怒道:「你這人真是沒禮貌,你可知柳大俠在江湖上有怎樣的聲望嗎?你竟然敢這樣跟他講話!」
曲清音泰然若定地道:「我又不認識他。」
柳楓撫掌大笑,「說得好。」
「柳大俠-」
他擺擺手,「她說得沒錯,天下不認識在下的人真的很多。」
曲清音微微一笑,「你這人還算有自知之明。」
「姑娘過獎了。」
「你現在是不是可以過去繼續陪水姑娘說話,讓我好好休息呢?」
「可是怎麼辦呢?」柳楓笑了一聲,「在下突然發現跟姑娘說話比較有意思呢。」
她淡定自若地道:「這好辦。」
「如何?」
「你付我銀子,然後我允許你站在我面前跟我講話,但我不一定搭腔。」
「這果然是個好主意。」
「我的主意向來是好的。」
「可我現在身上沒帶多少銀子。」
「那可真遺憾。」
柳楓卻緊跟著話鋒一轉,道:「但付姑娘說話銀子的錢還是夠的。」
她手掌向上伸出,「拿來。」
他將一錠元寶放上去,眼睛不經意掃過她的腕間時目光微變。
曲清音收起銀子,道:「好了,你現在想說什麼都可以了。」
水素雲在一旁看得異常火大,指著她便道:「你這人是窮瘋了嗎?怎麼什麼人的錢都敢要?這要是傳到江湖上,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曲清音不為所動,「江湖人江湖死,死都死了還管怎麼死的有意義嗎?」
「你……」
「我說的可都是實話啊。」
柳楓附和,「她說的的確是實話。」
水素雲看看他,又看看她,大大的眼睛裡淚光閃動,惱得跺腳,「你們兩個欺負我。」
曲清音歪頭看她,「壞人欺負人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柳楓點頭,「姑娘說話果然句句實在。」
「因為這世上實話最好說。」
「有道理。」
「本來就有道理。」
水素雲咬著下唇,恨恨地盯著曲清音。
她微微一笑,「你不用這樣看我,你既然認為我是壞人,被我這樣對待不是很正常的嗎?那你現在就不應該覺得委屈,不是嗎?」
水素雲頓時說不出話來。
柳楓會心一笑,這姑娘真是個不肯吃虧的人。
「你這樣對我,我們飛鷹堡不會放過你的。」
柳楓聞言眸色一斂,神情有些不苟同。
曲清音嗤道:「飛鷹堡如果都像水姑娘這樣行事的話,我覺得敗落是早晚的事,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害怕?」
柳楓低頭垂眸,手裡的扇子適時遮住了嘴角,掩住笑意。
「你-」
「水姑娘,我們話不投機半句多,不如你回自己的位子坐著,等你那幾個護衛拿吃的回來,如何?」
「柳大俠,我們不要跟這樣的人說話了。」水素雲氣惱地說。
「可在下剛剛花了銀子的,如果不說豈不是很虧?」
「那我把銀子給你,你不要同她說話了。」
曲清音戲謔地看向柳楓。
柳楓一本正經地道:「水姑娘,話不是這樣說,就算你把銀子給了我,我花出去的銀子依然是花了,這是事實。」
「就算是虧了錢,也比跟這樣的人講話來得划算。」
曲清音同意地點頭,「她說的對,跟我說話沒意義。」她本來就不想講話。
「在下花的是真金白銀。」
「我肯定是不會還給你的。」
「所以在下只能跟姑娘說話,這樣才划算啊。」
「你高興就好。」懶得再搭理他們,她抱著包袱把頭枕上去,打算休息。
柳楓裝沒看見她的動作,自顧自地道:「你說這方圓十里以內可還有人家?」
曲清音哼了一聲,這個她怎麼會知道。
「而且這麼大的雨,就算獵到了食物,也沒有乾柴可以燒啊。」
水素雲此時才想到這一層,急道:「這樣他們豈不是弄不到吃的了?」
柳楓實話實說,「打得到獵物也烤不了,如果要找人家的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了。」
她楚楚可憐地看著他,「可是我很餓啊。」
「等吧,也許他們回來得很快呢。」
「可你不是說,這方圓十里都沒人家嗎?」
「我也是猜測,也許沒這麼慘呢。」
水素雲一臉擔心地往外面看,「去了半天了,怎麼還不回來呢?」
曲清音插了句話,「好像也沒多長時間,是你太心急了。」
水素雲叫道:「你不要同我說話,我不想理你。」
曲清音暗自撇撇嘴,心想他擺明不想理你,你還嫌我多嘴,那你自己待著吧。
柳楓暗自搖頭,表情無奈。
水素雲被打擊得也沒了講話的興致,一個人悶悶地回到自己原來坐的地方,抱膝望著外面發呆去了。
柳楓卻沒有離開,而是靠著供案雙手環胸,左手托著右手,拿手裡的摺扇支著下顎,問案上的人,「你真的不打算做點什麼?」
「英雄救美這樣的事不適合我做。」
柳楓無聲地笑了一聲,又問:「那你適合做點什麼?」
「現在我就想睡覺。」
「你可是收了我的錢的。」
「所以我沒趕你走啊。」
「你真打算讓我自說自話?」
「現在是睡覺的時間,你精神一定要這麼好嗎?」
他用扇子掩了掩嘴,咳了一聲,「姑娘說話真是不留情面啊。」
「我們很熟嗎?」
「……今兒剛見面。」
「既然不熟,我為什麼要給你留情面?」
「還未請教姑娘貴姓?」
「我們不熟。」這是她的回答。
柳楓又是一笑,「閒聊嘛,隨便說點什麼。」
「我沒什麼好跟你聊的。」
「其實不只水姑娘餓,我也有點餓了。」
曲清音終於抬頭看了他一眼,「我覺得你們比較有共同話題。」
「姑娘慎言。」
「你真難伺候,不說話,你覺得唱獨角戲,跟你說話呢,你又諸多顧忌。」
「錢總是不好賺的嘛。」
「這倒不假。」
「難得姑娘認同。」
「對的話我為什麼一定要反對?」
「說的也是。」
曲清音伸手掩口打了個呵欠,「我看那些飛鷹堡的人一時半會是回不來了,你可以先去睡一會兒,等他們回來了,若是弄到食物總是會有你一份的。」
柳楓真想拿扇子敲她,「看樣子,你是真的困了。」
「本來就是啊。」
「這種情形你也睡得著?」
「關我什麼事?既然不關我的事,我為什麼要睡不著?」
柳楓被她說得無言以對,只好說:「那你睡吧。」
「嗯。」她趴到包袱上,然後又抬頭看了一下,有些奇怪他為什麼還不走。
柳楓看著自己原來坐的地方,輕歎,「開始漏雨了。」
曲清音看了看,確實,「水姑娘那邊地方比較寬敞。」
「那些人一會兒就回來了。」
她失笑,卻什麼也沒說。
他橫了她一眼,擺弄著手裡的扇子,道:「做生意得有道德。」
曲清音繼續笑,笑得無聲卻開懷。
柳楓也忍不住跟著笑了,現在的情形確實有些令人發笑,不怪她這麼忍俊不禁。
在他們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話中,飛鷹堡的幾個護衛先後回來,有空手的,也有人打到獵物,還有的摘了野果,無一例外的是沒有熟食,這讓水素雲很不高興。
有獵物,沒有乾柴也是枉然,那些野果酸澀倒牙,她寧可繼續餓肚子。
柳楓看著曲清音懷裡的包袱,歎了口氣,「姑娘果然是沉得住氣的人。」寧願自己也陪著挨餓也不肯拿食物出來。
「餓著餓著也就習慣了。」
他拿扇子抵在額頭,無聲地歎了口氣。她果然是打定主意不肯拿食物出來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4-7-12 09:40 AM
第二章
翌日清晨,風停雨歇,雨後的空氣帶著濕氣,透著涼爽,在這盛夏時節讓人感覺極是舒服。
曲清音在廊下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真好!所有的人都走了,只剩她一個。
飛鷹堡的大小姐一覺醒來不見她中意的柳大俠,只好悻悻地離開,臨走前還投給她很不友善的一瞥。
曲清音不以為意地笑了,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那位柳大俠應該就是名滿江湖的武林第一書生「逍遙公子」柳楓,他的隨身兵器是一把玉骨描金扇。
江湖傳聞,此人十五歲出來闖蕩,至今未逢敵手,朋友遍天下,知交滿江湖,是個極富傳奇性的人物。
如此有聲望的人為人倒還風趣,只是躲避水大小姐躲得有點太明顯了,讓她覺得好笑。
「姑娘看上去心情很不錯。」
曲清音訝然地看著去而復返的人,「你不是走了嗎?」
柳楓微微一笑,「在下只是出去晃了晃,欣賞一下雨後山野的風景罷了。」
曲清音掩唇而笑,躲人就躲人,還說得這麼冠冕堂皇。
「先別忙著笑,拿點吃的出來吧,我很餓。」
她抬眼看他,不無狐疑,「以你的腳程,現在應該已經能坐在窗明几淨的酒樓裡吃飯了才對。」
「可在下現在仍在這裡,自然也就依然餓著肚子了。」
曲清音從包袱裡拿出吃的,分了他一半,「吃完了咱們就江湖再見。」
柳楓伸手接了,笑道:「謝了。」
「不客氣,你那錠銀子買這些吃的綽綽有餘了。」
「我以為姑娘拿的毫不心虛呢。」
「我本來就不心虛啊,這算是附贈的。」
柳楓搖頭,「姑娘的話果然句句都是實在話。」實在到讓人都有些無奈了。
曲清音一笑,將手中的饅頭掰成兩半,夾上滷味便吃了起來。
柳楓一邊掰著饅頭往嘴裡扔,一邊問她,「姑娘也是要往丹霞谷去?」
「為什麼你會認為我要去那裡?」
「現在江湖上聽到消息往忠義山莊去的人很多,這條路恰好就是必經之路。」
曲清音明白了,「那飛鷹堡的人也是往那裡去的了,你不想被人在後面追,因此就故意落到人後。」
「姑娘聰明。」
「水姑娘花容月貌的,你為什麼怕成這個樣子?」
柳楓笑著打量了她一眼,戲謔地道:「姑娘這樣的我就不會怕了。」
曲清音失笑,「是因為你知道我是不會追著你不放的人吧。」
他笑而不語。
吃完了乾糧,曲清音摘下腰際的水囊喝了幾口,塞好軟塞才要掛回腰上,就聽到對面的人說「正好,我也渴了」。
她手頓了一下,到底還是將水囊遞給了他。
柳楓直接就著水囊喝了好幾口,一抹嘴,呼了口氣,「總算是舒服了。」嗯,水囊口似乎還殘留著她的氣息,別有一番味道。
曲清音輕輕搖頭,將包袱重新打結綁到背上,然後等他將水囊還給自己。
柳楓又喝了幾口,這才將水囊還給她,「姑娘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你是要去丹霞谷嗎?」
「我為什麼一定要去那裡?」她不答反問。
他點頭,「有道理,雖然這是往丹霞谷的必經之路,但是姑娘確實不是非要去那裡不可。」
曲清音卻話鋒一轉,道:「可我確實是要去那裡的。」
柳楓忍不住歎氣,「姑娘……」
她笑道:「柳大俠連個玩笑都開不起嗎?」
「你都這樣說了,我還能說什麼?」
「你是打算跟我同路而行嗎?」
柳楓實話實說,「我覺得有姑娘這樣一位同伴的話,路上會輕鬆許多。」
「可我卻覺得跟你同行會無端生出許多麻煩來,所以還是不要。」
「原來在姑娘眼裡我是個麻煩。」
曲清音很認真地看著他,「如果江湖傳聞沒有錯的話,我想你的確算得上是一個大麻煩。」
他的朋友遍天下,那只說明他經歷了許多旁人沒有經歷過的事,等同於告訴世人他是麻煩聚集處。
「姑娘已經知道我是誰了?」他似笑非笑地看過去。
曲清音神色不變地道:「能讓飛鷹堡的大小姐那樣對待的人,我想滿江湖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了,逍遙公子柳楓。」
柳楓「刷」地打開手中的摺扇,輕搖了兩下,笑道:「那麼我來猜一下姑娘的身份好了。」
「我?」曲清音失笑,不以為意地道:「我有什麼好猜的,不過是個江湖小卒。」
柳楓搖頭,「姑娘過謙了,能讓名匠歐嘯塵為其量身鑄造兵刃的江湖小卒,只怕人人都想做了。」
曲清音神色如常地看著他。
他指著她左手腕上的那只烏金手鐲,道:「這是歐嘯塵為你特別鑄造的玲瓏手環吧?我在他那裡見過。」
曲清音訝然。
「江湖賞金獵人排名第三的玲瓏刀曲清音。」他肯定地指出她的身份,江湖人
只知她的綽號「玲瓏刀」,卻鮮少有人知道她的姓名,若非歐嘯塵曾說起,他亦不會知道。
曲清音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只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手鐲,不由得笑著搖頭,「我還以為除了歐大師,天下不會再有人認識這東西了。」
「我也只是無意中看到它,多問了一句而已。此物雖是歐前輩為姑娘做的一個小玩物,卻也是他最為得意之作。江湖上人人皆知,歐前輩為人怪僻,向他求一件稱手的兵刃可謂難如登天,可他卻為姑娘再三破例。如此,姑娘又怎麼能算是小卒?」
她歎了口氣,「沒想到玲瓏刀未露行藏,反倒是這東西洩了身份。」
柳楓也不由得感歎一聲,「姑娘行藏未露絲毫跡象,若非是這東西我曾見過,只怕也猜不出姑娘的身份。」
曲清音看他,「你既知道我要往丹霞谷忠義山莊而去,還明知故問?」
柳楓微笑,「姑娘不表露身份,在下也只好陪著姑娘演戲啊。」反正旅途寂寞,多些調劑也是好的,更何況她又是這麼有趣的一個姑娘。
「說來倒是我的不是了?」
「算是吧。」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剛才就更應該選擇跟水姑娘同行。」
「江湖傳聞姑娘生性孤僻,平素獨來獨往,接交榜單俱是一身黑衣,一頂黑紗帷帕,聲音沙啞。」他頓了頓,笑著搖頭,「可見江湖傳聞最是難以相信,姑娘這樣清悅的嗓音比之黃鴉猶要動聽。」
「我師父說過,男人最厲害的是他們那張嘴,最不能相信的也是他們那張嘴。所以,我就不謝你的誇獎了。」
柳楓拿扇子劃了下鼻樑,「令師的話真是直戳男人心口。」
曲清音微笑,「不要試圖轉移話題,以你和飛鷹堡的交情,你真的打算置水素雲的安危於不顧嗎?」
「你既知我與飛鷹堡的交情,就該明白我之所以沒與她同行,代表她現在沒有危險。」
「說的也是,此地距丹霞谷己不足三百里,號稱江湖第一莊的忠義山莊若是連自己勢力範圍都無法罩住的話,此次大會就無異於自扇耳光了。」
「姑娘說話總是這麼一針見血。」柳楓都忍不住想歎氣了。
「這是實話。」
「對,實話最好說。」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現在離丹霞谷已不遠,姑娘就打算這樣前往?」
「不可以嗎?」她反問。
「席衣黑帽可是姑娘的招牌打扮。」
「難道不可以反其道而行?」她話鋒一轉,又道:「再說,我有說過這次要以玲瓏刀的身份出現嗎?」
柳楓微怔,而後失笑,「這倒是姑娘不欲洩露身份的話,確實沒必要。」
「你又錯了。」
「喔?」
曲清音目光落向遠方,聲音微微有些感傷,「我不是刻意那般打扮,只是無論接單還是交單,心情總不是太好,如果硬要說呢,也許可以用上墳的心情來形容吧,想色比較符合那樣的心境。」
柳楓難得靜默了一會兒,發出一聲輕歎,「姑娘有顆柔軟的心。」
「你為什麼不說我多愁善感呢?」
「多愁善感本就是女子的特性,而一顆柔軟的女兒心卻不可多得。」他的神情認真而誠懇,他見多了各色的江湖女子,但能保持著那顆溫柔心的卻越來越少了。
曲清音似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姑娘似乎很不習慣聽人誇獎自己。」他從容若定地微笑。
「我師父說,好聽的話聽多了,對女孩子不是好事。」
柳楓以扇抵額,低聲笑了起來,「令師真是一個妙人。」妙得讓他很無語。
「那是當然。」因為想念,曲清音的神情變得懷念、柔軟,連那雙總是平淡無波的眸子都似染上了粼鄰波光。
柳楓突然發現,她有一雙迷人的眸子,如果她願意,可以讓任何一個男人溺斃在那樣的眼波裡。
他的心在那一瞬間,怦然一動。
清雲客棧是開在距離丹霞谷不足百里的一間客棧。
因為這次忠義山莊廣發英雄帖造成的江湖集會,客棧早已人滿為患。
柳楓和曲清音兩個人走進來的時候,就連用飯的大廳都沒有任何一個空位了。他們已經在附近的幾家酒樓飯莊都找過了,到處都是江湖人。
看到這最後一家客找的情形,曲清音己經有了啃乾糧的覺悟。
江湖人最愛湊熱鬧,何況這次是號稱江湖第一莊的忠義山莊發起的熱鬧,不管有沒有能力,跑來共襄盛舉的人倒是來了不少。
這些人將丹霞谷外的山莊酒樓都佔滿了,讓後來的人只能望天興歎,各找門路安置了。
柳楓也忍不住歎了口氣,「原來是不想去打擾的,可是看情形,咱們還真的只能去打擾一下了。」
曲清音不為所動,道:「你自去就好,我另想他法。」
柳楓扭頭看她,「你不隨我一道去?」
曲清音直言,「我討厭麻煩。」
他沒趣地摸摸鼻子,「既然都一路同行而來了,也不差這最後的一下子。」
「差很多。」
「這附近都已人滿為患了,姑娘又要如何安置?」
「餐風露宿本就尋常,江湖人都是這樣走過來的。」
「柳大俠!」一道,驚喜的聲音突然插入,中斷了兩人的話題。
柳楓聞聲望去,不由朝來人抱拳,「姜掌門,好久不見。」
「來來來,柳大俠到這邊來坐,我們有坐的地方,怎麼能沒有你柳大俠的地方呢。」
「叨擾了。」
「這位姑娘是?」泰山派的姜掌門有點遲疑地問。
「朋友,姓曲。」柳楓笑著做了個簡單介紹。
姜掌門的眼神聞言變得有些曖昧,看看他們,露出瞭然的笑,「曲姑娘,坐,柳大俠跟咱們交情好,你也不必拘束。」
曲清音原本是想走開的,但現在為時已晚,只能跟著坐了過去,微笑回禮,「多謝。」
「我們還以為柳大俠早就到了,沒想到你來得這般晚。不過,想來忠義山莊也是有為你留房間的,早晚也就不妨事了。」
柳楓微笑,拿起小二新添置的酒杯倒了一杯酒,舉起環顧四周,「柳某借花獻佛,咱們同飲此杯。」
「好。」眾人同聲舉杯。
曲清音也只好拿起杯子,卻未飲盡,而是淺抿了一口。
柳楓替她解釋,「她不善飲酒,我替她一杯。」說著,便又自倒了一杯一口飲盡。
「柳大俠爽快。」
同時,大家看曲清音的眼神與剛剛又有了不同。
與柳楓一同出現,又被他在人前如此維護不避嫌,其中傳遞出來的意思耐人尋味。
曲清音並不欲打入柳楓的圈子,只是安靜陪坐。
在她看來這些江湖豪俠與她不同,她與官府打交道的時候多過江湖人,她習慣了明碼標價,按勞索酬,與這些人縱馬江湖的血性相比市儈了些。
現在他們是不知道她的身份,如果知道的話,一定會對她報以鄙夷之色的,而那才是她所熟悉的。
師父說過,既然走的不是一條路,就不需要在意他人的不理解,也不必解釋。江湖,各人有各人的路走,各人有各人的命,旁人不需置喙。
那些人見她只是安靜地坐在那裡執箸慢食,只當她是靦腆,也就不強拉她參與他們的談話。
柳楓卻是明白的,她雖身在江湖,卻又淡泊於江湖之外,只做自己想要做的,旁人毀譽與她無關。
她可以雲淡風輕地說「我已經不做好人很久了」,也可以帶著憐憫的哀傷說「那是種上墳的心情」,這樣的她,歐嘯塵喜歡,他也喜歡,他相信他的許多朋友一樣也會喜歡。
縱情任性本就是江湖人的天性,只不過她是內斂而含蓄的。
酒過三巡,這些人談性更濃,對忠義山莊此次召集英雄大會的原因也議論了起來。
據說此次召集英雄大會是為了集江湖之力除掉陰魔莫子奇,提起此人,江湖人莫不咬牙痛恨。
此人武功極高,手段殘忍,性格甚怒不定,又性喜漁色,為一逞獸慾不知摧殘了多少良家女子,一些江湖人也曾圍追堵截,但均被其脫身逃走,而後又被瘋狂報復,不少武林門派因此損失慘重,門下女性更是慘道踩躪。
現在,此魔終於激起了忠義山莊的怒火,發出武林除惡帖,要求江湖人同心協力剷除此魔頭。
曲清音在心裡歎了口氣,這人已經壞到這樣萬惡不赦的地步了嗎?
「據說此魔如今下手的對象均是身有武功,且武藝不弱的江湖人,不少名門女子均不幸成為其獵艷名單上的人,可謂鬧得人心惶惶。」
「最可氣的是,此賊竟目中無人到先行投帖到欲下手女子所在之處,挑釁整個江湖的容忍度。」有人怒極拍桌,桌上的杯盤碗盞跳了幾下。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下手的對象的武功會由弱而強,大家需得小心,不可被他提前所投之帖亂了陣腳。」曲清音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整個酒桌上的人都愣了下,話聲也就此中斷。
柳楓最先回神,「你為什麼會覺得他會由弱而強下手?」
「直覺。」
柳楓點頭,「我相信姑娘的直覺。」她是賞金獵人,在這方面她有經驗。
「你相信就最好,忠義山莊雖把名單上的女子都邀請來,想要集中保護,可是此舉也正好給了他在中途下手的機會,總是有欠穩妥。」
這樣直言忠義山莊的是非,她果真是無所畏懼。他在內心搖頭。
眾人看她的眼神又變了,本以為她是菟絲花,如今看來搞不好是株食人花。也是,能跟在道遙公子身邊的女子又怎麼可能是個簡單人物。
「姑娘也在他的名單之內嗎?」有人不合宜地問了一句。
柳楓對他側目,心頭生出幾分怒意來。
曲清音卻是微微一笑,「大概是我不好找吧,他名單上的人不都是容易找到的嗎?」
此話一出,其他人如雷擊頂。
對呀,確實如此!柳楓道:「姑娘高見。」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啊。」
一句話說得不少人面見窘色,她這一句「顯而易見」可真是打了不少人的臉,就是周圍的江湖人也深有同感。
他們對事件的關注方向似乎有那麼一點偏差,但就是這一點偏差壞了大事,總以為陰魔是針對名門正派挾怨報復,卻完全忽視了他下手對象是否為容易找尋之輩。
如今聽這位姑娘一語道破,方才恍然大悟,為什麼有許多江湖上的獨行女俠明明符合條件,卻未列名在那名單之上的關竅所在。
行蹤飄忽不定,便不知從何找起,就如同陰魔本人一般,這也是最令江湖人頭痛所在,他無門無派,無根無基,往往忽而出現,又倏忽消失,讓人防不勝防,不堪其擾。
柳楓有點無奈,「曲姑娘,實話有時不是這樣說的。」
曲清音不解,「我說實話不好嗎?」
柳楓被她問倒了,他總不能說她這實話會讓很多人下不了台吧?可是,當他看到她眼中閃過的一絲狡黠時,他忍不住笑了。
差點忘了這人的本性,她給人靦腆懵懂的表相,總是很輕易就讓人受了迷惑。大家常說人不可貌相,可又常常以貌取人,這或許真是個無解之題吧。
酒至半酣時,忠義山莊遣人來請柳楓。
柳楓向姜掌門等人告辭之後,便與曲清音一道同那前來請人的管事離開了清雲客棧。
曲清音並不想去忠義山莊,所以在離開客棧後便停了腳步,用微帶歉意的聲音道:「柳大俠,我還有事要辦,不如你我就此別過。」
柳楓訝然揚眉,「欸,你不是說事情巳經辦完了嗎?不用不好意思,他們既然準備了我住的地方,多你一人總還是能想到辦法的。」
忠義山莊的管事見狀,忙道:「姑娘既是和柳大俠一道的,便請一同前往,敝莊不勝榮幸。」
曲清音不著痕跡瞪了柳楓一眼,他則回以若無其事的一笑,她只能無奈地對管事道:「這樣實在太打擾了……」
「姑娘若是不同往,主人一定會以為小的待客不周才讓姑娘如此,那小的就罪過了。」
柳楓道:「走吧,天色將晚,從此到山莊還有段路程,趕夜路總是不太好的。」
「是呀,姑娘請吧。」
曲清音心裡歎口氣,認了,點了點頭,「那就麻煩了。」
忠義山莊前來接人的馬車停在距離客棧幾十里外的地方,是輛低調而大氣的廂車,四角垂有琉璃盞。
駕車的是位魁梧的漢子,車前還站著四個錦衣侍女,手中各持一盞宮燈,想來是預備路上照明所用。
柳楓和曲清音都是客,因而只有他們兩個進入車廂,那管事只與車伕一道坐在車轅之上。
進了車內,方知別有洞天,只見車壁上竟然鑲了幾顆夜明珠照明,裡頭寬敞舒適,並擺有桌几,几上放有水果糕點,甚至還有書籍,可謂設想周到。
曲清音由衷地說了句,「不愧是武林第一莊。」
柳楓一腿長伸,一腿半屈,靠在車壁旁微微一笑,「如此姑娘可會少怪罪在下一些?」
「事已至此,我再怪罪你也於事無補。」
「此言甚是。」
曲清音端坐一旁,從桌子上拿了顆果子來啃,方才在酒桌上她只是略吃了一些果腹,實則是餓了。
柳楓抓過一隻軟幫靠倚著,腿仍舊一伸一屈,神情放鬆地提了串葡萄來吃,「如今丹霞谷外龍蛇混雜,雖說姑娘不懼,但是放姑娘一人在外,在下總是難以心安。因此便自作主張邀了姑娘同往。」他對自己的行為稍微解釋了一下。
曲清音停下啃咬的動作,蹙眉,「我能夠理解你的想法,但這並不代表我就一定要接受你的好意。」好心有時也會辦壞事,她此行本就不宜與他人有太多的牽扯。
柳楓不以為然,「總歸姑娘來此也是欲有所為,那麼到山莊裡,知道的東西或許更多,如此豈不甚好?」
她卻有不同見解,「到山莊知道的或許更多,但是也易打草驚蛇露了形藏,要知道許多事,暗中行事總是便宜許多的。」
「此次要對付的乃是陰魔,在下並不贊同姑娘獨自行動。」她的身手他不懷疑,但是他擔心的是一旦對上莫子奇,她能有多少勝算,只要有一絲差錯,她的下場便難以想像。
而他,非常不想看到那種結果,連想都不願意想那種可能,所以,即使明知她不願,也要硬將她拽在身邊,這樣他才能安心。
曲清音沉默了一會兒,不久車內再次響起哨果子的聲響。
柳楓垂陣無聲地笑了。他就喜歡她這樣的性子,通透聰明又不拘泥。
車子走得極穩,酒意漸起的柳楓最後橫躺在地,雙手枕在頭後,微閉著眼,道:「今日喝得多了,酒有些上頭。」
曲清音正翻著手中的一冊書,聞言回了句,「酒這東西適置就好,喝得過了難受的還是你自己。」
「姑娘是真的不飲酒?」
「不常飲,」她語音略頓,「也不跟不熟的人飲,我師父說過,永遠不要給男人酒後亂性的藉口,因為吃虧的永遠只會是女人。」
柳楓悶笑一聲,「姑娘對令師的話奉為圭臬啊。」
「既然是對的,為什麼要不聽呢?」她反問。
「說得對極,對的話是一定要聽的。」他翻了個身,側躺在地,瞇眼看她,夜明珠柔和的光線下,她看上去十分美麗動人,多了一種媚惑人心的韻味,果然是燈下觀美人,美人更美上三分,看得他的心蠢蠢欲動,「曲清音。」他低聲輕喚一聲。
她聞聲抬頭看他,有些奇怪他無緣無故喚她名字做什麼?
「這真是一個好聽的名字,一曲清音獨世流,令尊一定很有文采。」
曲清音目光黯淡了一下,「不知道呢,我有記憶時他便已經過世了,我想應該是吧。」父親對她來說是個很陌生的詞,師父在她的人生中充當了父親這一角色,但到底不是父親。
「在下失言了。」柳楓覺得有些抱歉。
「不妨事,事實便是事實,總不會不說它便不存在。」
「到底還是在下令姑娘想起不愉快的事了。」
「不是不愉快。」她猶豫了一下,「只是有些遺憾吧。」
柳楓重新平躺回去,有些懶洋洋地道:「你不睏嗎?」
她揚揚手中的冊子,道:「這書看得新鮮,你困便睡吧,到了自然就有人叫你了。」
「嗯,曲清音。」他又喚了她一聲。
「嗯?」
「這名字真好聽……」話音消失在他口中。
曲清音聽到他呼吸漸漸趨於平級,知他睡著了,便笑著搖搖頭,繼續看手中的冊子。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4-7-12 09:41 AM
第三章
馬車停下的時候,他們已經在忠義山莊內。
因為一路上都在車內,曲清音井不清楚從外而進入丹霞谷的具體路線。
武林中,丹霞谷一直是個超然而又神秘的存在,據說曾有某一代主人出仕為官,封忠義王,因此建立了忠義山莊,後人則混跡江湖,成為武林一方之主。
山莊之主並不常在江湖走動,但江湖若有大事發生,則一定會有忠義山莊的人出面,就像這次陰魔的事,便是由忠義山莊領頭召集英雄除惡大會,懸賞的金錢也是由他們負責。
江湖人行俠仗義固然理所當然,但再是大俠英雄也是要吃飯睡覺,而這些都是需要花錢的。
況且,忠義山莊言明只要除掉陰魔,無論幫派還是個人都可以得到二十萬兩白銀的賞金,這並不是一個小數字,對於不少刀頭舔血的江湖人來說更是不敢想的高價。
所以,這次前來赴會的江湖人多如過江之鯽,就像柳楓所說,人員很複雜,做為這次大會的召集者,忠義山莊自然會請一些人入莊內落腳,但是必要的防備肯定也還是會做。
曲清音只是隨意打量了一下所在的地方,便沒有再四下多看,客人也要有客人的覺悟。
「這裡還是老樣子啊。」從車上下來,一邊伸懶腰一邊打量四周的柳楓笑著說。
管事解釋道:「這院子還是公子上次住過的那處。」
「我知道,這裡不錯。」後半句話他是對曲清音說的。
曲清音微一點頭,「已是極好。」他跟忠義山莊的關係看來也是不錯的,能讓山莊專門為他留一處院落,可見不一般。
「時間己經不早,我們就不打擾兩位休息了,這就告退。」
「去吧去吧,這裡我熟,不用你們伺候了。」
「兩位自便。」管事說完便領著僕從離開了。
柳楓抬腳往主屋走,一邊走一邊說道:「院子裡的屋子你挑自己喜歡的住就好,想來他們也都打掃過的。」
「那我就先去歇息了。」曲清音不欲再與他單獨相處,藉機躲開。「好,明天見。」
「明天見。」
曲清音往另一側的廂房走,房間佈置得並不奢華,但是桌椅擺設都可見用心,雖不至於件件珍品,卻也是個個精細,普通人家是斷斷用不起的。
曲清音甚至發現山莊還細心地給她準備了兩套嶄新的衣服,從佩飾到頭簪飾品一應俱全。
轉進內室屏風,浴桶內的水正冒著熱氣。
曲清音不由得笑了,連日趕路,她確實是需要一桶熱水的。
這忠義山莊果然不負天下第一莊的美譽,恐怕他們尚在路上便已經有消息傳回,在他們到達山莊的時候,一切便都已準備妥當,讓客人真正的感到賓至如歸。
曲清音除了髮飾,褪了衣物,泡進了熱水裡,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然後換上山莊為她準備的衣物。
拿了布慢慢汲干長髮上的水潰,坐在梳妝鏡前將一頭烏髮仔細梳理通順,研磨得透亮的銅鏡映出她的面容,讓她有些恍惚。
這次出門的時間長,她己經很久沒有這樣的閒情打理自己了。
師父說過,女孩子像花,是要勤澆水修剪的,不為悅己者容,也要為己悅者容。
曲清音揚唇,師父若還活著,必定是要嫌棄她邋遢的,可是整日到處奔波的,哪裡還有那個閒工夫去講究啊,總不能讓她穿成個大家閨秀的樣子去追緝逃犯吧?她從隨身香囊內摸出一隻圓形玉盒,打開挖了一點裡面透明的膏狀物到手心,搓開均勻塗抹到臉上,再收好玉盒。
玉顏膏極快被肌膚吸收,再摸,與剛才的觸感已然不同。
這個時候,曲清音又想起師父曾經數落過她的話--本來就不是天生麗質的人,再不注意保養,不等嫁人就人老珠黃了。
呸呸呸,師父最討厭了!從小到大一直在她耳邊喋喋不休,活像個話癆,而且在保養上懂得比女人還多,讓她一直覺得師父是生錯了性別。
曲清音想著想著,洗完澡後原本有的一點睡意反而消失不見了,她摸摸頭髮,潮的,索性就到院裡吹吹風吧。她開門出去,卻不巧看到了拎著一罈酒坐在院中石桌旁獨飲的柳楓。
「姑娘睡不著嗎?」他因為腦子裡全是她,心煩意亂無法成眠,她又是為什麼?下意識的,柳楓心裡生出一絲期待。
「頭髮還濕,我出來晾晾。」她很自然地走了過去,在石桌旁坐下,「不是說喝多了,怎麼又喝?」
披散著長髮的她多了些少女的稚氣,風中帶來一股淡淡的香,輕淡卻又好聞,柳楓看了她一眼,也未見她有塗胭脂,怎麼身上會多了這種淡淡的香氣?
曲清音以為他是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笑道:「山莊準備的,尺寸竟然也剛好,很周到。」
柳楓低頭一笑,「這衣服很適合你。」
「比我原來穿的要好很多。」她說的是衣料。
「主要是姑娘人長得漂亮,所以才顯得衣服更好。」他指的卻是她的容貌。
曲清音面上微紅,不怎麼習慣被人當面這麼誇獎,而且他的目光也太過火熱了些。
柳楓眼中笑意加深,「不知道是否方便問一下姑娘芳齡幾何嗎?」
「十九。」
「如此說來,在下年長姑娘幾歲,不如就喚我一聲大哥好了,總是大俠來大俠去的,叫得實在生分,枉費你我結識-場。」
曲清音遲疑了下,這稱呼太親暱了。
「難道在下還當不起姑娘一聲『柳大哥』?」他似笑非笑地看她,有意激她。
「恐怕是我高攀了。」她笑了下,然後大方地喚了一聲,「柳大哥。」稱呼而已,她又何必計較。
柳楓哈哈一笑,仰脖灌了好幾口酒,一抹嘴,道:「爽快。」
清風朗月下,石桌旁,男子清俊不羈,女子娟秀柔婉,便似一幅雋永的畫,讓人期望時間可以就此停住。
丹霞谷的清晨很爽利,遠處的山嵐霧靄讓整個山莊猶如處在虛妄的仙境中一般。
柳楓一出房門就看到了院中那抹舉目遠眺的倩影,她依然穿著昨晚那襲淺紫色的衣裙,長髮簡單地挽了一個髻,其間只點綴了幾樣釵飾,樸素又清新。
清秀婉約,這就是她給人的感覺,她不像江湖客,反倒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氣韻神采。
「在看什麼?」
曲清音轉過身,衝他微微一點頭,道:「這裡的風景不錯。」
「你喜歡?」
「這樣好的風景為什麼不喜歡?」
「說的也是,昨晚休息得可好?」
「這裡讓人賓至如歸,豈有不好之理。」
柳楓笑道:「看來關莊主要謝謝你這麼高的評價了。」
「事實如此明。」
「我倒忘了,你是最愛說實話的。」
曲清音展露笑靨,清清柔柔彷彿融到入心坎裡。
他眸色為之一深,玩笑似的問道:「那你什麼時候不會說實話?」
曲清音笑答:「說實話的時候可以告訴你,不說實話的時候有人會告訴你嗎?」
柳楓聞言忍不住噲噲大笑。
「柳大俠,曲姑娘,你們都起來了,正好,可以用早飯了。」管事就像是抱好了點一樣出現,後面跟著的兩個侍女手上提著兩個食盒。「兩位是要一起嗎?」
曲清音因為管事的話而側目。
柳楓則泰然自若地道:「就放石桌上吧,正好我跟清音也有話說。」
曲清音把目光移他,他們幾時熟到可以直接稱呼名字的程度了?
管事和侍女把菜餚擺上便識趣地退下了。
柳楓先坐到了石桌旁,然後朝曲清呸招手,「趁熱快來吃,估計一會兒莊裡就熱鬧了。」
她略微沉吟,然後走了過去,安靜地執箸而食。
兩個人都安安靜靜的,可是用餐到中途,卻聽到外面傳來一陣豪爽的笑聲,笑聲的主人也一邊笑一邊走進了院子。
「聽人說柳兄弟昨晚就到了,還有個美女同行,我老張一定要看看是什麼樣的天仙絕色能入得了兄弟你的眼。」
柳楓放下筷子,笑著朝來人抱拳道:「張大哥,近來可好啊。」
「好,我好得很,兄弟你也不錯嘛。」張山說著朝一旁的曲清音看了兩眼,笑著拍拍柳楓的肩膀,「不錯不錯,兄弟你的眼光不錯,一看就是個溫柔賢淑的。」
「這是七十二連環塢的總瓢靶子張山。」柳楓給她介紹。
曲清音抱舉回禮,「久仰總瓢靶子威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張山一擺手,「什麼總瓢靶子,叫我一聲張大哥就好。」
曲清音心下雖不豫,但也知這種場合不好駁人面子,便低喚了聲,「張大哥。」
柳楓低頭笑了下,他早就發現了,一般情況下她都不會給人難看,除非那個人惹到了她,這個可以算是小女兒的嬌蠻任性,由她做來卻一點也不惹人生厭。
「這才對嘛。」張山哈哈大笑。「妹子怎麼稱呼啊?」
「曲,樂曲的曲。」
「原來是曲家妹子啊,有空跟柳兄弟到我們七十二連環塢做客啊。」
「好的。」
「妹子也是江湖人,闖出什麼名號沒有啊?」張山想到什麼便說什麼,全無顧忌,也不生分。
曲清音沒有接話。
柳楓哈哈一笑,插話替她解圍,「大哥吃過飯了沒?坐下一起吃吧。」
「你們吃你們吃,我吃過了,就是心急想見兄弟你,這才早早地過來了,可真是不巧,看樣子是打擾你們吃飯了呢。」張山忍不住伸手在自己頭上搔了一把,略有些不好意思。
她面上微微含笑,依舊沒進出半個字。
柳楓道:「沒事沒事,我也吃得差不多了,咱們到屋裡說話。」他看向一旁,「清音,你自己慢慢吃。」
「對對,妹子,你慢慢吃,我跟柳兄弟好久沒見,到裡面說說話。」
「好的。」她仍是淡淡地笑著應道。
看著他們兩個相攜往正屋去,曲清音的唇一點點抿緊。
現在事情已經脫離了她的計劃,這樣下去不好!
她看看石桌上的飯菜,心裡歎了口氣,如今真是沒什麼食慾了。
繼他們之後,曲清音也離開了石桌前,她沒有去找柳楓他們,而是出了院子。山莊的護衛基本十步一人,保持著高度的警惕,因為有不少在陰魔名單上的女子都已經入住山莊,為了以防萬一,這是必要的措施。
這個時候,入住山莊的江湖人也都陸續起身,在莊子裡行走自然就會碰到一些人,有一些曲清音知道,也曾經見過,但大多數她並不認識,那些人也都不認識她。
「曲姑娘好。」迎面走來的山莊管事向她問好。
曲清音微笑點頭,「好。」
「姑娘要去哪裡?有需要的話我派人跟姑娘一道去。」
「不用,我想到莊外看看。」
「那還是叫兩個護衛跟去吧,這樣柳公子問起來我也好回話。」
「麻煩管事了。」曲清音只能接受管事的好意,因為她看出來了,如果她不接受的話,估計莊門是出不去的。
「不敢當不敢當,您是柳公子的朋友,就是我們山莊的貴客,自然是要好生招待的。」管事伸手朝旁邊的兩個護衛-點,「你,還有你,你們兩個陪曲姑娘出去,一定要保護好她。」
「是。」
忠義山莊外,除惡榜前人頭攢動,藉著這次忠義山莊召集英雄大會,不少人來湊熱鬧的同時,不忘到榜前看看是否有能賺錢的買賣。
除惡榜就如同官府的懸賞榜,一向是賞金獵人和缺錢江湖人士的最愛。「聽說這次賞金獵人排行榜上前十位的都來了,這下可真是熱鬧了。」
「誰說的,那個玲瓏刀不就沒見人影嗎?」
有人發出一聲猥瑣的笑,「玲瓏刀再厲害也還是個女人,這次要對付的是陰魔這個女人的魔星,她不出現也是正常的。」
不少人跟著笑出聲。
「但我聽說她是追緝一名惡徒出關了呢。」
「江湖上的消息真真假假,誰知道是真還是假,反正目前是沒人看到玲瓏刀的身影。」
「噓,說話小心點,玲瓏刀可不是擺著好看的,聽說從她踏入江湖至今,接手的榜單從未失手。」
此話一出,果然眾人就佯裝無事地轉了話題。
大家都是刀口舔血的人,自然也都明白走跳江湖的人有時一言不慎就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站在人群之外觀瞧的曲清音聽到了那些話,卻是絲毫未往心裡去。
這次的動靜果然是大了,賞金獵人榜上前十的幾乎全來了,再加上其他門派和江湖散人,就算是騷擾也夠陰魔頭疼的了。
成為整個武林的公敵,想必陰魔的日子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好過了。
曲清音看著前方的除惡榜,有些猶豫,二十萬兩的賞金就此錯過,多少還是有那麼點遺憾的。
「這熱鬧看到這程度就差不多了,該回去了吧。」突然有人說話。
曲清音扭頭。
柳楓搖著扇子從旁邊走來,笑得雲淡風輕,「你到莊外便是為了看這熱鬧?」莫非她真的有心接榜?這個猜測讓他的心微沉。
忠義山莊的兩名護衛看到柳楓,齊齊一施禮後便識趣地離開了,有武林第一公子在,曲姑娘的安全自然不用擔心。
「到了丹霞谷外不看除惡榜,總讓人覺得此行有虛。」
柳楓與她並肩站在一處望著不久處的除惡榜,略微感慨地道:「除惡榜前已經很久沒這麼熱鬧過了。」
「這不是代表江湖已經太平了很久嗎?」
「是呀,可惜如今……」
「世事無常。」
「走吧,早膳沒用多少,也快晌午了,我請你吃飯。」
曲清音有些訝異,「不回莊裡?」
柳楓扇子一搖,道:「在莊裡畢竟是客,還是外面自在些。」
她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他一定是看出自己的不自在了,想不到他心細如此,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倒也不是,就是不習慣人太熱情。」
柳楓搖扇子的手微頓,而後笑道:「張山那人不拘小節,如果說了什麼過頭的話,請你別放在心上。」
「不會,總瓢靶子人不錯。」
「你既然叫了他一聲大哥,以後還是莫要在他面前改口,他會不高興的。」
「我知道了。」
為了圖清靜,兩個人挑了間街角的餐館吃飯,可是因為這次集會,即使是這樣的小店客人也不少。
他們挑了個角落坐下,點了幾樣酒菜,小二去報菜單,曲清音拿了桌上的熱茶洗了杯子,又為兩人倒了杯茶。
柳楓搖著手裡的扇子,漫不經心地掃過大堂。
「賞金獵人榜上排名前十的有九個人到了,咱們還有什麼希望啊。」
「話不是這麼說啊,陰魔神出鬼沒,武功又極高,否則忠義山莊也不必召集英雄大會發出除惡令了。」
「這話也對。」
「賞金獵人中最神秘的那把刀這次沒出現啊。」
「大概是怕了陰魔吧。」
「這可不對了,既然她是最神秘的一把刀,又沒有人見過她的廬山真面目,她就算來了,我們也不認識啊。」
「沒錯啊,說不定人家已經到了呢。」
「所以,慎言啊慎言。這把刀可是很凶殘的,要惹她不高興了,她可是會免費殺你的。」
柳楓聽到這也忍不住看了眼對面的人。
曲清音正慢條斯理地喝著手裡的那杯茶,彷彿那些人口中說的並不是她一樣。
「要說江湖上最不能得罪的女人裡,玲瓏刀絕對是數得上號的,以她那把嗓子來看,十有八九人也漂亮不到哪裡去。」
柳楓笑了,要說傾國傾城那太誇張,但是若說漂亮她也絕不會辱沒了。
臉型介於瓜子與鵝蛋之間,眉不畫而黛,鼻樑挺直,唇略薄似塗朱,目如秋水,耳廓小巧如元寶,耳垂略厙,據說這樣的人比較有福氣。
她肌膚細膩光泔,至於身材嘛……雖說當初在山神廟時只是驚鴻一瞥,但是男人嘛,對於女人的身材總是會印象深刻一點。
柳楓用扇子微遮了下臉,略有些心虛,他甚至因此做了一場香艷刺激的春夢,對她做盡了不道德之事……
「客官,您的菜,請慢用。」
剛好小二來上菜,打斷了他的遐想。
「怎麼了,柳大哥?」敏感的曲清音察覺到他的異常,不由得低聲問了一句。
「沒事,吃飯吃飯,吃完了飯我再帶你四下轉轉。」
她搖頭,「不必了,我們還是回莊裡去吧。」跟武林第一公子一起行動,實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怎麼不到處走走看看?難得來這裡一次。」
「我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
柳楓揚眉,卻什麼也沒說。
賞金獵人都是習慣了獨來獨往的,他們沉得住氣,有耐心,能夠千里追緝兇頑惡徒而不心浮氣躁。
這大概也是她一直跟他保持距離的緣故,習慣有時是融入到一個人的骨血裡去的,要改不易。
曲清音心裡也在盤算,她不能繼續跟柳楓一起,這人太聰明,不是個好招惹的人物。
「柳楓,原來你在這裡啊!」
-聲清脆的嬌斥響起,一道凌厲的氣勁隨即破空襲來。
曲清音文風未動,她相信在道遙公子面前沒有別人出手的餘地,
柳楓手一伸便抓住了那條襲來的長鞭,眉一挑^笑道:「厲大小姐便是這樣同人打招呼的嗎?」
那是位明艷動人,如玫瑰一般怒放的少女,一身鮮艷的紅衣如浴火風凰,笑靨明媚地看著柳楓,一臉的嬌蠻,「我一到忠義山莊就聽別人說你柳大公子有美女相伴,過來一看,不過爾爾。」
柳楓笑道:「能跟厲大小姐在外貌上一較長短的本來也沒幾個,這不奇怪。」
「她是誰?」厲飛燕一指曲清音,直截了當地問。
曲清音淡淡地看了過去,道:「江湖小卒,不值大小姐一問。」
厲飛燕得意地一揚下巴,「你知道最好,柳大公子身邊哪裡有你這樣人的位置,還不趕緊給我閃開。」
曲清音放下手裡的筷子,起身,依舊是一臉平靜,「大小姐請坐,容我告辭。」先有水素雲,再來厲飛燕,柳楓招惹的人還真是個個都來頭不小呢。
「哼,算你識相。」
小店裡的江湖人看著這充滿戲劇性的一幕,個個睜大了眼,期待後續發展。
柳楓笑容不變,亦做出請的手勢,「厲大小姐請坐。」
厲飛燕泰然自若地便坐了過去。
柳楓一拿扇子,展開,笑道:「厲大小姐既然尚未用飯,那就請慢用,正好我跟清音也吃得差不多了,我們就先行-步了,告辭。」說著,便離座而起。
「你--」厲飛燕惱怒異常,再一看那個已經走開幾步的少女,手中鞭子一下便又抽了過去。
柳楓仍是輕而易舉截下了她的鞭子,淡淡地道:「聽我句忠告,別惹她。」
「你就這麼護著她嗎?」
柳楓鬆開她的鞭子,搖著手裡的扇子,「在下是為大小姐好。」
「你攔我的鞭子叫為我好?」
「在下只是攔了大小姐的鞭子而已,總好過這鞭子被人折了去,亦或鞭子的主子被人折了去。」柳楓的話輕描淡寫中透出一股冷意。
厲飛燕鳳眼一睜,怒極反笑,「我倒要看看她一個小卒能有多大本事。」長鞭再次如蛇一般擊出。
眾人只見一道銀光閃過,長鞭被一條銀鏈纏住,而那銀鏈原先大家以為不過是那紫衣少女腰際的一件掛飾。現在一看,才發現竟是梭鏢。
厲飛燕手上暗用內勁,鞭子卻文風未動,她不由得大驚。
曲清音只淡淡地看著她,道:「遷怒不是一個好習慣,女孩子還是應該溫柔一點才會有人疼。」
「你算哪根蔥,敢教訓我?」厲飛燕惱羞成怒。
她微微一笑,頭微側,對一旁搖扇的柳楓道:「你說,我是折鞭,還是折了她這個人?」你會心疼嗎?
柳楓咳了一聲,「厲堡主人還是不錯的。」必要的懲戒雖然要,但是有些面子還是要給人留的。
「那好。」話音未落,眾人只聞一陣脆響,厲飛燕那根靈蛇鞭便寸斷落地。
厲飛燕大驚失色,連退數步,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你……」
曲清音收回梭鏢,重新掛回腰間,看著她微微一笑,道:「敬酒不吃非要吃罰酒的人,通常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柳楓在一旁歎了口氣,「厲大小姐,在下方才便說過的,別惹她,她從來就不是個好惹的人。」他一直覬覦卻遲遲不敢有實際行動,就是因為深知她的厲害,怕逾矩之後無法善後,只能耐著性子徐徐圖之。
厲飛燕跺腳,「你就這樣看著她欺負我?我要告訴我爹。」
「你要明白一件事,敢折你鞭子的人就一定不會怕見厲大堡主。」
「她到底是什麼人?你這樣護著她?」
「她呀?」柳楓含笑望了曲清音一眼,然後對厲飛燕道,「是我不敢得罪也不想得罪的人。」
他這話一出,眾人嘩然,連武林第一公子也不敢得罪且不想得罪的,這姑娘到底是什麼來歷出身?
曲清音垂眸一笑,不管柳楓打什麼主意,他把她這形象樹立得可夠強大的了,只怕不論誰想對她不利也要掂量掂量輕重。
「如果厲堡主要找人,在下恭候大駕。」曲清音說完這句話,便轉身朝外走去。
柳楓笑了一聲,道:「厲大小姐,在下便先行一步了,她現下和我住在一個院子裡,找起來很方便。」不著痕跡間,他便將她與自己的關係弄得曖昧不清了。
「你們--」
柳楓未再理她,而是快步追著前面的人而去。
任何一個男人在未把老婆娶到手之前,肯定都是不敢得罪,也不想得罪對方的,否則的話,也許老婆就飛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4-7-12 09:42 AM
第四章
曲清音走得並不快,柳楓要跟上她自然也容易得很。
「再這麼跟你同行下去,我大概會變成一個大惡人了。」她側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柳楓不以為然地道:「你若想當好人又有誰能攔得住?」
她右手把玩著腰際的銀鏈子,語氣輕鬆地道:「我師父說過,好人也罷,壞人也罷,高興就好。」
「令師是個智者。」柳楓往四下看,「你剛才一定沒有吃飽,我再去買些東西,咱們找個地方吃吧。」
「好啊。」
「你到前面等我,我去去就來。」
「好。」
曲清音目送他走開,嘴角輕揚,將手一背,慢條斯理地往前方走去,可沒多久又停下來了。
俗話說,冤家路窄,她遇到了水素雲,而且水素雲看她的目光帶有仇恨,身邊不但跟了飛鷹堡的護衛,還多了幾個年輕男子,看模樣應該是她的同門師兄弟。
「師兄,就是她。」
聽到這句話的曲清音有些訝異,她自認並沒有對水大小姐做什麼過分的事,怎麼她對自己卻是這麼一副世仇的態度?
「姑娘,就是你對我師妹出言不遜?」
「這樣說的話,似乎是有這麼回事。」曲清音仔細想想,也就認下了這個罪名。
「那就沒錯了。」藍衫青年手中劍出鞘。
曲清音看看水素雲,又看看那為師妹出頭勇擔一切的男子,好像一切自從遇到柳楓開始,事情就朝著一個詭異的方向發展,件件都透著那麼一種不對頭的味道。現在,她明白了,柳楓那傢伙根本是禍水!
果然就像師父說的,桃花多的男人,不論是不是他主動招惹的,總是會生出許多的麻煩,如果可能的話最好還是不要太過接近,她覺得這話很對,無論水素雲還是厲飛燕,都是因為柳楓才對她不友善。
「你想做什麼?」她故作無知地問了一句。
果然,這話讓一些旁觀的江湖人笑了,人家寶劍都己出鞘,她還問人家想做什麼?這姑娘也太呆了一點。
「拔你的劍。」藍衫青年說。
曲清音看看自己的手,很誠實地搖頭,「我沒有劍。」
「拿出你的兵器,我葛飛雄不對手無寸鐵的人出手。」
「曲家妹子,出什麼事了?」這時,張山的聲音突然介入。
「張大哥。」曲清音對眼前發生的一切不知從何說起,而且無論怎麼說都怪怪的,索性不說了。
「張前輩。」葛飛雄一見張山大吃一驚,恭敬地行禮,有些驚疑不定地看著曲清音,不明白這姑娘跟七十二連環塢是什麼關係?
張山掃了水素雲等人一眼,理都沒理他們,只對曲清音道:「柳兄弟人呢?怎麼沒陪著你,讓這些不知深淺的小輩胡亂叫囂?」
這話說得葛飛雄臉色漲紅,水素雲面色也難看起來。
曲清音則不知道怎麼回應,只能笑笑。
「清音,張大哥。」事件的中心人物柳楓終於出現了。
「柳兄弟,你這護花使者當得可真不稱職,別人都上門挑釁了,你人都不知道在哪裡。」
柳楓走到曲清音身邊,將手裡的東西給她。「喏,烤乳鴿,五香熏雞,還有炒瓜子,給你當零嘴。」
曲清音驀然無語。這個柳楓是假的吧?
張山哈哈大笑,「柳兄弟,你這是把曲家妹子當豬喂嗎?」
柳楓笑道:「養肥了也好。」沒人搶。後半句話他放在心裡。
水素雲見三人完全不睬自己,臉色越發難看。
柳楓這才看向他們,有些訝異地道:「出什麼事了?清音幾時跟飛鷹堡有過節的?」
「她對我師妹出言不遜,她自己也承認了。」葛飛雄壯起膽子說道。雖然不知這女子什麼來頭,竟能讓武林兩大高手替她掙腰,但師妹的心情他是萬不能不顧的。
柳楓笑了,睨了身邊的人一眼,道:「老實說,她說話一直都不怎麼舒服,因為這世上實話總是沒有謊話來得好聽,而她只喜歡講實話,不中聽也就是常有的事了。」曲清音確信這不是在誇她。
張山大笑,「曲家妹子這性子我喜歡,有啥說啥挺好,這世上還不讓人說實話了不成?」
水素雲惱道:「她看不起我飛鷹堡,這又豈是實話那麼簡單?」
曲清音睜大眼,「我什麼時候看不起飛鷹堡了?」怎麼她自己都不知道。
「你在山神廟說過的,說我飛鷹堡不過爾爾,你是不放在眼裡的。」
曲清音更奇怪了,轉頭問柳楓,「我這樣說過?」
「你當時說的是『飛鷹堡如果都像姑娘這樣行事的話,我覺得衰敗是早晚的事,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害怕?』,如果硬要理解成看不起飛鷹堡也是說得通的。」他記性一向不差。
水素雲像抓住了最有力的證據,理直氣壯地喊道:「你看,柳大俠也這樣說了,你就是看不起我飛鷹堡。」
曲清音點頭,「好吧,那貴堡哪裡能讓我看得起?如現在這樣嗎?」她輕描淡寫的反擊回去。「我師父說過,女孩子如果被人寵得太過,那就是送她早點去死,令尊想必是不懂這個道理的。」
水素雲一窒,眼裡泛起了委屈的水光,「你你……」
曲清音還有話說,「不過呢,你父親跟誰有仇的話就可以毫無顧忌地把你嫁過去,這樣就能輕鬆禍害對方一家子,報仇兵不血刃,很划算。」
「噗。」有人忍不住笑了。
柳楓手裡的扇子一下沒忍住,戳在她的額頭,忍俊不禁地道:「我看你師父也可以把你嫁給他的仇人,你一樣可以兵不血刃禍害對方一家子。」
曲清音突然有那麼點不好意思,聲音也低了幾分,略帶咕噥地說:「我師父真的這樣講過啊,我被他教得殺傷力有些過大。」
柳楓扇子敲上自己的腦門,他需不需要同情自己一下?
張山笑得直拍大腿,連連讚好。
「不過我師父也有說,女孩子嘛,與其讓別人禍害,不如去禍害別人。」她一臉無辜,
張山撫掌大讚,「此話說得極好,我若有女兒必定也是這樣教導,寧可委屈了別人,也不能委屈了我女兒。
」水素雲再也忍不住,大吼出聲,「你竟出言辱我爹爹,我們飛鷹堡不會放過你的。」
曲清音神色如常地道:「如果你堅持這樣的話,我也沒什麼好說的,我雖然不想惹事,可是我也不怕事。」
水素雲還想再說,但見到周圍的人越聚越多,生怕有什麼傳出,最後只得和其他人一起悻悻然離去。
曲清音問柳楓,「我這樣繼續回山莊住,真的方便嗎?」她可是把山莊裡的兩個嬌客都得罪了呢。
「我不介意跟你到外面住。」她以為招惹了飛鷹堡就不用同他一道回忠義山莊了嗎?
曲清音心裡微惱,看來還是行不通。
「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有空再去尋柳兄弟喝酒。」張山邊說邊帶著他的手下離開。
「張大哥慢走。」
「走吧,咱們找個地方吃東西去。真是的,才離開一會你就能弄出這麼大動靜來。」柳楓口氣帶了幾分無奈。
曲清音覺得自己很無辜。「事情可不是我挑起的。」她甚至想當作沒看到水素雲跟她擦肩而過,可惜對方不樂意。
「但你有意縱容事態發展。」
「我不過順水推舟而已。」
「那麼想跟飛鷹堡對上?」他從她手上將油紙包拿走,把那包瓜子留給她,「走吧。」
「不是,」曲清音下意識跟上他的腳步,不忘為自己解釋,「人家都打上門來了,我總不好不應戰。」
「飛鷹堡主這人你瞭解嗎?」
「知道一點。」
「一點?」他扭頭看她。
曲清音認真點頭,「此人剛愎自用,目空一切,所以水素雲被他寵得不成樣子,這是被養殘了,我都懷疑他是不是她的親生父親。」
她說話一定要這麼有問必答,句句老實嗎?
「你別這樣看我,我說過的,實話最好講了,而且我也不覺得我應該為了一個我不怎麼喜歡的人修飾說詞、委婉表達。」
原來對不在乎的人,她便是這樣的態度?柳楓不由得一笑。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丹霞谷外一處僻靜的半坡地上。這裡視野開闊,周圍不易藏身,風景也不錯。
不得不說柳執極會選地點,在這樣的地方用餐,心情想必也是極好的。
他將幾個油紙包全部打開,攤放在地,然後席地而坐,招呼她一塊來。
曲清音大方地坐到一邊,拿了兩隻乳鴉便吃起來,吃完又把手伸向了一隻燒雞。
柳楓揚眉,「你確信不節制一點?」
「哪有請人吃飯還讓人節制的?」
「你胃口一向這麼好嗎?」
「還行吧,吃飽了才有力氣,能不餓肚子還是不餓的好。」
「看來是我讓你的肚子受委屈了。」
「這是你說的,我可沒說。」
「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曲清音笑著啃雞腿,一副吃到人間美味的表情。
看到她的樣子,他笑意打從心底漫上來,壓都壓不住。
這姑娘從一開始就能讓人輕易卸下心防,不知不覺中就受她影響,進而步步深陷。
她無意,他卻有心,因此他稍稍使了計,讓她跟自己同行,只是眼下看似是他佔了上風,可事實真有如此簡單嗎?
做為一個賞金獵人,她專程跑來丹霞谷卻無意接榜,這本身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他可一點也不認為她是因為怕了陰魔。
雖然他也不想她去接榜,但這分明有違常理。
但是,常理又常常在她身上變得沒有效果,這還真讓人有些頭痛。
「如果我那時沒出現的話,你是不是想去接榜?」他終於問出今天在除惡榜前找到她時心裡的擔心與猜測。
曲清音看過去,「當時確實有一點心動,畢竟是二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做了這一筆,我就可以金盆洗手當個富家翁了。」跟聰明人講話,有時候九分真一分假才是最最妥當的。
柳樹神色一肅,「那你可有想過萬一失手呢?」
曲清音一笑,「世上財帛動人心,有幾個當時能明悟的?」
柳楓鬆了口氣,「你這樣說,就表示你當時只是心動了一下,卻沒有接榜的打算。」
「也不盡然。」她忽然口氣一轉。
柳楓挑眉,曲清音卻沒有跟他繼續深談的意思,手裡的雞腿吃完,她拿了帕子擦拭手上的油漬,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到這裡來幹什麼?」與其猜測,倒不如問個清楚明白,也許她會說實話。
「過來看看。」她說得很輕鬆,也很自然。
「你不喜歡熱鬧。」他直接揭穿。
「可是有些熱鬧總是會忍不住想湊一下的啊,這是人之常情。」她見招拆招,不慌不忙。
她的回答合情合理,這讓柳楓一時啞然。
曲清音開始瞌他買給她的瓜子,一邊嗑一邊漫不經心地道:「你在懷疑我嗎?」這個認知讓她有些微的不舒服。
「你會生氣嗎?」
「不會。」否定得太快,讓她突然感覺自己有些欲蓋彌彰,心中莫名一慌。
柳楓顯然也想到這層,眼睛立刻一亮。
曲清音平復心緒,慢條斯理地吐出殼,反問:「我為什麼要生一個無關緊要人的氣?」沒錯,他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她不需要生氣的。
柳枳只能看著她搖頭,這姑娘有時候嘴壞到讓人生氣的地步,這邊說她不生氣,那邊反手就給你一刀,還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懷疑倒談不上,我只是有些不理解。」
曲清音對這話題的興趣遠不及手裡的瓜子來得大,所以她沒搭腔。「不如你老實告訴我,這樣也免得我猜來猜去。」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她抬眸睨他一眼,「你是不是閒事管多有問題了,沒有事你也整天猜來猜去想那麼多?」
「清音啊……」
曲清音沒理他,繼續嗑自己的瓜子。
柳楓一個翻身,滾到她身邊,仰頭看她,「借你的腿枕一下怎麼樣?」
曲清音淡淡地看著他,「不怎麼樣。」
「你看起來似乎不是很高興。」
「有一個男人對我有不軌意圖,我要怎麼高興?」他就是這樣行為不檢點才招惹來那些桃花的嗎?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有錯嗎?」
「沒錯,」她不緊不慢地往下說:「問題是,淑女就一定要答應嗎?」
柳楓哈哈一笑,雙手枕在腦後,望著藍天白雲,悠然道:「我還以為你要一直裝不懂下去呢。」
「原本確實是不明白的,」她蹙了楚眉頭,「可你現在說得這麼明白了,我就不能不明白了。」看來事情跟她的猜想有出入。
「不明白?」柳楓又笑了,「我想也是。」
看著他的笑容,曲清音苦惱了。如果他是因為中意她而要留她在身邊的話,這要甩掉他豈不是更加的麻煩?
師父說過的,有時候被一個人喜歡也是一件不怎麼美好的事,她想大概就是自己現在的感受吧。
柳樹和曲清音回去的時候,感覺到莊裡的氣氛有些微妙。
「柳大俠,你可回來了,出事了!」管事急急上前稟報。
一聽這話,柳楓不敢耽擱,飛步往議事廳而去,曲清音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等兩人得知詳情,才知陰魔竟然就在離丹霞谷不遠的地方擄走了紫英山莊的一名女弟子,姿態極其囂張。
「這是在挑釁武林同道,他這是不把所有人放在眼裡了!」有人怒不可遏地拍桌。
曲清音在心裡歎氣,莫子奇早就無法無天了,否則何至於天怒人怨到讓久不問世事的忠義山莊再張除惡榜啊。
「問題是,這名女弟子並非他所列名單上之人。」有人困惑。
她聽了忍不住蹙眉,有人規定一定要按圖索驥嗎?有些正派人士的腦子實在是太僵化了,難怪師父對他們總是嗤之以鼻。
「邪魔歪道從來就不能以常理推斷。」
「可他先前鎖定的目標確實都是名單上的人。」
「其實我認為……」
眾人你一官我一句,毫無共識。
原來這就是江湖人開大會的真實情形啊,曲清音心中大失所望。
果然是見面不如聞名,做人有時確實不能太好奇,幸好她並未進去只站在外頭聘聽,否則若想離席就不那麼好看了。
想到了這裡,曲清音轉身,獨自回到了暫居的小院,一個人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托腮看著花圃中的一叢月季心中思忖著。
他說喜歡她?
喜歡她什麼?
相識以來她有什麼地方是值得他喜歡的?
論相貌她不及水素雲,更不及厲飛燕,論家世門第就更不值一提。如果真要提一提的話,大概也只有五個字可以形容了--正邪不兩立!
她的真實身份其實就是江湖人口中最常出現的那一種--妖女!
只不過,一直到目前為止她都隱藏得很好罷了。
但是,這次的事情一結束,只怕她的妖女身份也就板上釘釘,再無更改可能了。所以說,撕了那張榜金盆洗手去做富家翁真是一個非常不錯的打算啊。
可是就像柳楓說的,她並無十足把握,莫子奇如今武功極高,恐怕是修習了一些什麼旁門左道的邪功,這邪功十有八九可能還與陰陽雙修有關,這樣的功力精進一日千里,確實是很令人頭痛,真是好難抉擇啊。
柳楓已經在小院門口站了有一會了,他並不急著進去,反而很有閒情逸致地倚在門邊欣賞沐浴在夕陽餘暉中的美色。
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嗎?他現在是越看越覺得她可人,總是弄得他心癢癢的。正人君子也有正人君子的難為之處,面對如花美眷卻還得生生忍著一腔情意,若是個風流浪子的話情況大槻就會好很多。
「清音。」他終究還是出聲打破了夕陽餘暉中那個靜謐美好的畫面。
曲清音聞聲回頭,「你回來了。」連她自己都沒發覺自己眼角眉梢是帶著笑的。
「一個人坐在這邊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女孩子的心思難道可以隨便對人說嗎?」她帶了幾分悄皮的反問。
「女孩子的心思?」柳楓低聲失笑,「是我擾亂了一池春水嗎?」
曲清音瞪他,臉卻不由自主地有些發熱。
柳楓笑得越發開懷,拉著她的手讓她重新在石桌旁坐下,拿了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
「玩笑而已,不許惱。」
「有你這麼開玩笑的嗎?」這已經算得上是調戲了。師父說得沒錯,再正人君子的男人骨子裡也有流氓的天性。
「莫惱莫惱,我以茶代酒,自罰一杯謝罪如何?」他笑著向她舉杯。
曲清音一指茶壺,道:「整壺喝完。」
「好,聽你的,」說完,他果然就提過茶壺,對著壺嘴喝起來。
曲清音便是心裡有些惱,看他這樣氣也散了,面上不由得露了笑意。
柳楓一口氣喝完一壺溫茶,一抹嘴,對她笑道:「對嘛,笑起來多好看,雖然微嗔的樣子也很美。」
「你……」這人怎麼越來越沒個正經了?
柳楓看著她,目光有些深邃,「其實有件事我想做很久了。」
她還沒來得及把「什麼」兩字說出口,他的手就已經摸上了她的臉,劃過了她的眉眼,最後停在她的唇畔。
曲清音一愣,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伸手便要拍掉他的鹹豬手。
柳楓左手一擋,便攔住了她欲施暴的手,再一翻,便將她的柔夷握入掌中,右手則在她唇上微微蹭了一下,聲音有些啞,「你可是抹了胭脂?」
「放手。」曲清音真惱了。
柳楓卻笑了,「總是一副波瀾不興的樣子,現在這樣多鮮活生動。」
曲清音左手被抓,這次就只好用右手打過去了。
柳楓沒閃,手上一用勁,將她整個人址進懷中,電光石火間準確一俯首,吻便落在了她的唇上。
曲清音未料到他有此動作,整個人震驚地僵住,柳楓趁機吮吻了兩下。
「啪」的一聲脆響,一記耳光賞在了逍遙公子俊美無儔的臉上。
曲清音又羞又惱地瞪著他,打了他的手慢慢攥成拳,然後遮在了自己的唇上。
柳楓卻無絲毫惱色,只含笑垂眸看她慢慢紅暈生頰,艷色無雙的嬌態。
「不要臉!」
突然一聲嬌斥讓兩個人對視一眼,隨即一同看向聲音來源。
曲清音想的是:我還沒罵怎麼倒有人比我先出口了?這也太喧賓奪主了。
柳楓想的卻是:好事被人打斷了。
站在院門口的兩位少女明顯是精心打扮過的,厲飛燕若是怒放的牡丹,水素雲便是深谷的幽蘭,春花秋月各有勝場。
曲清音用手背擦了兩下嘴,放下手,從柳楓懷裡掙脫出來,目光在他們三人之間來回打量,卻是一字未發。
柳楓扇子一展,神色如常地看著兩個不速之客,微笑道:「兩位姑娘有事?」
歷飛燕手指著曲清音,一臉鄙夷地道:「柳楓,她這樣不知羞恥的女人你也能容忍她留在身邊?」
曲清音目光一沉。
柳楓卻笑道:「厲姑娘此言差矣,男女之間花前月下,郎情妾意不外乎如此,難道能說天下女人都是不知羞恥的嗎?」
曲清音聽了,心想這名滿天下的大俠也是個無恥之徒,黑白顛倒的話他是張口就來,誰跟他郎情妾意了?明明就是他突然偷香佔她便宜。
厲飛燕神色一震,難以置信地看看他,再看看曲清音,最後一踩腳,「你竟然喜歡她?!你明知道我喜歡你的!」
「承蒙姑娘錯愛,只是在下實在無福消受,還請姑娘見諒。」
水素雲在一旁巳經泫然欲泣,那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實在楚楚可憐,動人心弦。
曲清音不由得抬頭看了一下天,果然是最難消受美人恩啊。
「兩位姑娘還未說,來此是為了什麼事?」
厲飛燕面帶不甘,口氣便有些沖,「我爹讓我來請你。」
水素雲跟著點頭,「我也是。」
曲清音不欲再聽下去,轉身便想回房,他對她逾矩不軌在前,如今又被別的女人找上門癡纏,這樣的男人就是混蛋,虧她剛剛竟然生了幾分綺思。
「清音,你先別回屋,先去找管事幫我要些冰塊敷臉,你總不至於真讓我腫著半邊臉去見人吧?」他略帶戲誠地指指自己被賞巴掌的左臉。
她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這混蛋還嫌場面不夠熱鬧嗎?
「別使性子,快去幫我要冰塊,否則此事就真要弄到天下皆知了。」
曲清音一想也是,依他現在無恥的德性,恐怕真會搞到人盡皆知,所以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強按著心裡的火去找管事。
柳楓那麼一說,水、厲二女也注意到了他的左臉,雙雙朝曲清音離開的背影怒目而視。
「她這麼刁蠻,你怎麼受得了?」厲飛燕首先發出不平之聲。
水素雲跟著道:「就是啊柳大俠,她怎麼是這樣的人呢,下手真狠。」
柳楓笑笑,下逐客令,「兩位姑娘先行一步,等在下敷過面之後便去見水堡主和厲莊主兩人。」
兩個少女雖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先行告辭。
兩人一走,柳楓伸手摸摸自己有些紅腫的左臉,嘴角卻是翹得高高的。
味道還不錯,柔柔軟軟的,深吻下去覺得還有些甜,也不知她是不是吃了糖,唯一讓他覺得遺憾的就是水、厲二人來得不湊巧,否則他應該還可以再吃一點某人的嫩豆腐。
可惜啊可惜……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4-7-12 09:43 AM
第五章
曲清音取冰塊回來的時候,看見某人正一副急色樣,她哼了一聲,直接將包著冰塊的布囊朝他甩了過去。
柳楓伸手接了,再一伸手就拽住了她的人,一用力,又將人扯進了懷裡,按坐在自己腿上。「打了人總得善後一下吧,趕緊幫我敷敷,都腫起來了。」
曲清音拾起手,咬著牙對他說道:「要不要我再賞你一巴掌,好讓你一張臉左右一樣腫?」
柳楓將冰包塞進她手裡,將自己的臉湊過去,「你不怕鬧得太大,我自然也是豁得出去的。」
曲清音哪裡肯這樣坐在他懷裡,掙扎著就要起身。
「清音,」柳楓猛地將她箍在腰間,聲音透著壓抑,在她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道:「別亂動。」
曲清音一張粉面燙如火燒,她已經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拿起手裡的冰包就往他胸口砸了好幾下,忍無可忍地罵道:「下流。」
「這個是男人的正常反應。」柳楓也有些尷尬,但他還是要澄清一下。
曲清音的手忍不住又揚了起來。
柳楓把自己的右臉湊過去,「捨得你就打吧。」
看他這副無賴樣,她都不知道該拿什麼表情面對他了,直接把那冰包按在他那不安分的下半身。
柳楓倒抽一口涼氣,箍緊了她,在她耳邊道:「你小心毀了自己後半輩子的幸福。」
這人怎麼能不要臉到這個程度?
曲清音打也不是,不打胸口又被氣得生疼,最後拿了冰包恨恨地往他臉上一貼。
柳楓被她那麼一冰,慾望降了不少,臉上再被這麼一冰,感覺舒服多了。
「怎麼突然這麼不要臉?」她忍不住咕噥出聲。
柳楓一臉正氣地道:「我只是突然發現拿正人君子那一套對你,我會很被動。我有個朋友說過,浪子的女人之所以很多,就是因為他夠不要臉。」
「呸。」曲清音直接啐他一臉,「這是哪個混蛋告訴你的?」她要去為天下女人除了這一公害--免費!
「暫時還不能告訴你。」
曲清音眼波一轉,笑盈盈地湊近他,左手按在他的心口處,吐氣如蘭地道:「你現在告訴我,我就賞你點好處。」
大家閨秀一下變得嫵媚妖嬈,這個衝擊不可謂不大,柳楓差一點又失控了。「什麼好處?」這個時候討價還價正好。
「你想要什麼好處?」
被她如妖精一般的眼波勾得險些破功,他勉強定住心神,啞著嗓子道:「晚上去你屋裡睡怎麼樣?」
「行啊。」曲清音答應得爽快,左手臂更放浪地勾到他頸後,幾乎是貼著他的唇,「你的答案呢?」
「吉吹雨。」
「號稱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浪子吉吹雨?」
「對。」
「很好。」下一刻,曲清音就收起滿身的嫵媚和妖嬈,一張俏臉冷若冰霜,人也跟他拉開了距離。
這個前後落差簡直是天壤之別啊!「那今晚?」
「你到我屋裡睡啊,我去睡你屋裡。」前半句讓人上天堂,後半句直接打回原形。
早知道事情不會如她所說,柳楓搖搖頭,忽然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曲清音只是垂眸幫他冰臉,恍若未覺。
「清音,你以前追捕犯人的時候,是不是裝過風塵女子?」剛才那一套她做下來流暢得彷彿日常舉止一般,肯定有問題。
「是又如何?」
柳楓的手攥緊,頭一次有殺人的慾望。「聽說逍遙公子可是不殺人的。」她微帶嘲諷地揚眉看他。
柳樹沒有笑,只是肅然看著她,「讓他們生不如死如何?」
曲清音輕笑一聲,「原來還有這種說法啊,不過可惜,能讓我用到這一招的人,通常死得都會很慘烈,你要找他們只能去跟閻王爺打商量去了。」她話音微頓,「現在,你想好自己要怎麼死了嗎?」
柳楓笑了,倏地湊到她耳邊,「死在你身上如何?」
曲清音揚手就要再賞他一記耳光。
柳楓笑著接住她的手,瞇眼看她,「這招真的有用在其他人身上過?」
曲清音揚眉。
「回答我。」他的聲音透出一股威嚴。
「與你何干?」她懶得理他。
扳過她的臉,他很認真地盯著她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道:「我要聽實話。」
曲清音用手去掰他的手,怎奈他攫得死緊,捏得她下巴生疼,忍不住伸手拍他,「疼,鬆手。」
「回答我。」
「用過怎樣?沒用過又怎樣?」
「以前就算了,以後絕對不許再用這手段。」
「要你管。」她惱了,下巴被他捏得疼死了。
柳楓突又笑起來,鬆開她的下巴,擁著她道:「以你的身手臥室多慮了,不過,你這套本領學得倒是深得精髓,魂都要被你勾走了。」
「放手,有你這麼無恥的嗎?」這人的手是要長到她身上了嗎?
柳楓笑著鬆手,任她起身,自己拿了掉下來的冰包繼續敷臉。
曲清音整了整自己略有些凌亂的衣裙,忍不住又朝某人狠狠瞪了兩眼,那位仁兄卻只是笑得更歡暢。
「清音,今晚我真去你屋睡啊。」
「隨便。」
他一邊敷臉一邊走到她身邊。「不如你也別走,一起啊。」
曲清音抓起石桌上的一隻茶杯盯著他。
柳楓識趣地往後退了兩步,陪笑道:「開個玩笑,不過,你不會真打算去找吉吹雨麻煩吧?」
「有意見?」
「沒有,沒有,」他乾咳兩聲,「他功夫不弱,你小心些,不過,千萬別把剛才那套用到他身上,我暫時沒有手刃他的打算。」
曲清音一下將手裡的杯於拍到了石桌內,杯子整個沒進去,杯口與桌面齊平。
這一手漂亮!
柳楓確確實實知道了,這個行事不拘小節的姑娘,再撩撥的話恐怕就不好收場了。
人得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
師父說的沒錯,一個人如果撕下了臉上那層皮,那就真的沒什麼做不出來了。這是曲清音晚上看到某人從窗戶不請自入時的想法。
「要換屋子睡嗎?」她看著他,很平靜地問。手上不緊不慢地重新繫上中衣的帶子。
柳楓一點兒都沒避開視線的意思,直勾勾盯著,「穿上衣服,咱們出去。」
曲清音挑眉,「出去?」
柳楓往窗前的桌子上一靠,雙手環胸,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我一閉上眼就是你白天勾人的樣子,實在是沒法安睡,索性找你出去賞月。」
「你睡不著又不是我睡不著,自己賞去。」
「我看著月亮還是會想到你,你陪我去應該就不會了。」
曲清音歪頭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自己已經鋪好的床,然後自然地往床邊一坐,衝他微微一笑,「要不,你來跟我一起睡?」
柳楓狠捶了自己胸口兩下,安撫躁動的一顆心,撫額歎道:「你這是存心讓我不好過啊。」
「我說真的,一起睡啊,你受得住便過來。」
柳楓真驚訝了,「你……」
「我要睡覺,絕對不會出去陪你希月亮的。」
「你確定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曲清音順了一下自己披散的長髮,淡淡地道:「知道。我說過了,只要你覺得自己受得住,你就過來一起睡,如果沒這個自信,你就自己出去著月亮去。」
「你就為了不陪我出去賞月,寧願讓我跟你同榻而眠?」他覺得一定是自己的聽覺出了問題。
「不可以嗎?」
柳楓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覺得自己的道德底線又一次受到了挑戰。「我如果真的過去陪你一起睡,你明白是什麼後果嗎?」
曲清音摸著自己的一絡長髮,睨著他道:「你半夜不睡從窗戶跳進我的屋子拽我出去看月亮,被人知道的話後果有什麼不一樣嗎?」
聞言,他沒趣地摸自己的鼻子。
「你的決定是什麼?」
柳楓看看窗外,又看看床,發現似乎無論哪一個選擇對他來說都不怎麼美妙。「你不後悔嗎?」
「後悔什麼?」
「你的決定。」
「不後悔,你的選擇呢?」
柳楓轉身一把關上了窗戶,曲清音抬腳就上了床,將外床的位置讓給他。
柳楓走到床前的時候,在心裡為自己歎了口氣,他都不知道這個選擇到底是對還是錯,半夜如果他有一點逾矩的話,應該就可以看到那把傳聞中的玲瓏刀是什麼。
說來也怪,他一個人獨宿的時候,滿腦子都是她媚惑人心的撩人姿態,真跟她同榻而眠時,心思反而清明了起來。
她的呼吸很平穩,證明她真的是心如止水。
「清音。」
「睡你的覺。」
「你為什麼敢這樣?」
「想知道?」
「嗯。」
「你自己在屋裡胡思亂想的時候,沒有什麼危機感,可你躺到我身邊的時候,你就會想到可能的危機,結果當然就不一樣了。」
「今天換了別人也是一樣的結果嗎?」他突然又有些暴躁了。
「哼。」曲清音發出一聲冷哼,「你覺得呢?」
柳楓馬上就明白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只好又摸摸鼻子,「你覺得紫英山莊的事是陰魔做的嗎?」
「你自己心裡明明己經有答案了,不是嗎?」
「你說會是什麼人藉著陰魔的名頭做這樁事?」
「我不免費幫人解惑的。」
「女孩子太迷財可不好。」
「我只知道按勞索酬天經地義。」
「不能例外?」
「不能,非但不能,如果是你問的話,還得加倍收。」
「為什麼?」
「因為我高興。」看他能怎麼樣?
柳楓只能無奈歎氣,雙手交叉放在肚腹上,望著床頂整理自己的思路。
身邊的人呼吸漸漸平級綿長,竟是睡熟了。
柳楓無聲而笑,她究竟是對他太放心,還是對自己太自信?
行走江湖這麼多年,像她這樣的姑娘還是第一次碰到,風情多變,行事往往出人意表,細想卻又在情理之中。
她性子不那麼周正,又不守那麼多禮儀規矩,介於正與邪之間,是個亦正亦邪的人物,而這樣的人,行事往往百無禁忌,可能為善,亦可能為惡,善惡不過在於她當時的心情如何。
就如今晚,她沒心情陪他出去看月亮,就直接邀他同眠,這樣的事就是邪教妖女都未必做得出來,可她卻做得理所當然、理直氣壯。
喜歡上這樣一個姑娘,柳楓覺得自己需要足夠多的精神,因為她實在很有可能上一刻對他柔情蜜意,下一刻就拔刀相向。
呃……或許去廟裡拜一拜更牢靠些?
在一個姑娘的床上醒來是什麼樣的感覺?以前柳楓不清楚,不過現在他知道了。
陽光透著窗紙投射進來,映得一室明亮。
夏日的天總是亮得太早,過去不覺得,今天實在覺得這天早得太讓人討厭了。他們楚河漢界的在一個床上睡了一晚,雖然涇渭分明,可是感覺卻是不同的。
曲清音醒來轉身,看到他,不由得整眉,「你還沒走啊?」
「喔?」
「一會兒山莊管事便會來送早飯了,快走吧。」
柳楓抓過她的一隻手放到自己胸口,低聲笑道:「我們這樣像不像一對偷情的男女早晨醒來的對話?」
曲清音直接就將他推到床下,順便砸了一顆枕頭到他身上,罵道:「滾。」
柳楓笑著從地上起來,將枕頭送回去,然後整了整衣服,便開門離去了。
曲清音朝著他離開的方向暗自磨了磨牙,便也起身梳洗。
且說,柳楓從曲清音的房間離開,一踏進自己的房門,臉上表情突然一變,手中扇子「嘩」地一下展開,笑著往裡走,一邊走一邊道:「我一聞就知道是你這個酒鬼又鳩佔鵲巢了。」
裡屋傳來一個略帶醉意的男子聲音,「難得你也有讓我撲空的時候,聽說這院子裡還住了位美麗的姑娘,怎麼?昨晚歇那裡了?」
「那你呢?怎麼沒去找張姑娘的床睡,反而跑來我這裡了?」
說話間,屋裡的兩個男人便打了個照面,一樣的豐神俊秀,卻是不一樣的神采神韻。
吉吹雨半倚在床頭,衣襟微敞,透著一股浪子不羈的放蕩,他將柳楓上下打量個仔細,沒趣地揮揮手,「你昨晚到底做什麼了?」
「跟一個姑娘一起睡了一覺。」柳楓實話實說。
吉吹雨鄙夷地掃了他一眼,「就是睡了一覺而已吧。」
他神色不變地坐到一邊的椅子上,「我又不是你,能做的不能做的你全都要做。」
「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她們就愛死了我壞透的樣子。」
「話也別說得太滿,總有不喜歡你這樣的姑娘。」
「大多數姑娘喜歡就好了。」吉吹雨在床上伸了個不甚雅觀的懶腰,跋鞋下地,到桌邊倒了杯涼茶喝。
「陰魔的行蹤到底……」
吉吹雨伸出一根食指,搖了搖,「紫英山莊的事絕對不會是他做的。」
「喔?」
「他現在極有可能還在關外。」
「關外?」柳楓神色微動。
「對,似乎是被什麼人引過去的。」
柳楓沉默不語,他想到了在除惡榜前聽到的一些話。
吉吹雨察覺了他的異樣,問了句,「有什麼不對嗎?」
柳枳垂眸一笑,搖扇子,「沒有,只是想到一個人,忽然覺得她真是充滿了謎。」
吉吹雨瞭然地一笑,「是女人吧。」頓了下,又朝屋外指了指,「住在這個院子裡的女人。」
柳楓沒有否認。「照你分析,陰魔到關外有多久了?」
吉吹雨略微沉吟,「最少也有一月之久了,他似乎是在找尋什麼東西還是人。」
「這樣說來,他要找的這件東西或者這個人對他來說一定很重要。」
「絕對,否則他不會連忠義山莊發出英雄帖這樣的事都不現身。」
「如果陰魔出關已經這麼久,那麼關內的幾起案子就不應該是他所為。」
「也不盡然,畢竟我們誰都不知道陰魔究竟有沒有手下。」
柳楓點頭認可這種說法,「如果能知道讓陰魔這麼忌憚的人是誰就好了。」
吉吹雨歎了口氣,「這可不容易呢。」
柳楓聞言笑著打趣道:「也有你吉吹雨覺得棘手的事?」
「我是人,又不是神,當然也有為難的事。」吉吹雨睨他一眼,「你被江湖人傳得神乎其神,可說到底,你也只是個人而已,還是個至今連身都沒破的童早雞。」
柳楓用力掮了幾下扇子,瞪了他一眼,「總比你這閱盡千帆的浪子要好。」
「那可不然,她們愛死我這樣的男人了。」
吉吹雨聽到院子裡有動靜,伸手推開了窗戶,看到院子裡的那抹纖細身影時,眉梢一挑,戲謔地回頭看了一眼,「眼光不錯啊。」
柳楓走到他身邊,很不客氣地用力在他肩上拍了一記,「自然不錯。」
士口吹雨摩娑著下巴,若有所思,半響忽一彈指,「我說這姑娘怎麼看著似曾相識,原來我還真見過啊。」
柳楓側目。
吉吹雨用肩膀頂頂好友,不懷好意地道:「想知道我在哪兒見過嗎?」
柳楓哼了一聲,「廢話少說。」
「這可不是朵解語花,她殺人的時候手起刀落乾淨俐落,那絕對是個女煞星,我路過被她看一眼都從心裡往外冒冷汗。」
「你見過她用刀?」
吉吹雨點頭,「一把沒看清樣貌的刀,那是我見過的最快、最狠,最充滿煞氣的刀。」
「死的是什麼人?」
「你怎麼不問我是什麼時候見的?」
柳楓從善如流,「什麼時候見的?」
「大概三、四年前。」
「三、四年前?」那時她踏進江湖應該沒多久,名號還不響亮。
吉吹雨繼續看著院裡的人,「現在的她比那時候收斂多,模樣也更漂亮了,如果不是見過,我大概會真以為這是個溫柔嫻淑的姑娘呢。」
院裡的人似乎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若無其事地往這邊掃了一眼。
吉吹雨晃著手裡提的茶壺向她致意。
曲清音看到窗邊並肩而立的兩個男子,微怔了一下。
「清音,過來,我幫你介紹一下,這是吉吹雨。」
「喔?」曲清音往前走了幾步,聽到這個名字停了下來,眼睛微微瞇起。
吉吹雨往後退了兩步,捅捅某人的腰,「楓子,你是不是在她跟前說我什麼壞話了,這姑娘的表情可不對頭。」
柳楓一臉無辜的表情,雙手一攤,「我只是告訴她,你對我說過『浪子的女人之所以很多,就是因為他夠不要臉』。」
吉吹雨瞪他,「你不要接著告訴我,然後你就不要臉給她看了。」
「我只是覺得你的話真是金玉良言。」
「我是倒了八輩子楣才會跟你這種見色忘義、出賣朋友的傢伙做朋友。」
「吉吹雨?」曲清音一個閃步便到了窗前,看著窗內的人微微含笑。
吉吹雨整整表情,對她抱拳,「正是在下,姑娘怎麼稱呼?」
曲清音打量著他,嘴角上揚的弧度擴大,「我見過你,在川陝道上。」當時她剛把一個姦淫擄掠、無惡不作的大盜給宰了,正是煞氣最重的時候。
柳楓對好友笑道:「看來不只你的記性好,她的記性也一樣好得很。」
「我只是沒想到當時有過一面之緣的人,竟然就是名滿江湖的浪子吉吹雨。」
柳楓笑問:「如果知道呢?」
曲清音橫了他一眼,「當時關我何事?」
柳楓大笑,說得好,不關她事的時候她確實是無所謂的。
吉吹雨也瞪了他一眼。
柳楓微斂笑意,給他介紹,「她姓曲,曲清音。」
「是個不錯的名字。」
「吉公子的名字也不錯。」
「姑娘進來坐吧。」
「不了,你們老友重逢我就不進去打擾了,一會兒我讓管事將飯直接送我房裡就好。」後半句話她是對柳楓說的。
柳楓點頭,「無事還是不要出莊的好。」
她只回他兩個字,「囉唆。」
看著她轉身走開,吉吹雨滿臉的奚落笑意,「楓子,你這是遇到折磨你的女魔星了啊,兄弟我只想對你說『祝你好運』。」
柳執沒好氣的拍開他的手,「謝了。」
柳楓第二次從曲清音的窗子跳進去的時候,她正在看書。
她明顯是剛剛洗浴過的,身後的長髮還透著潮氣,看樣子是在等頭髮干了好睡覺。
「來做什麼?」她問得隨意。
「睡覺,」他答得乾脆。
「你的房間似乎不是這一間。」
柳楓直接往她的床上一躺,雙手枕在腦後,道:「我能說是被人鳩佔鵲巢了嗎?」
「吉吹雨?」
「嗯。」
「他這幾日夜裡辛苦,今晚到這邊補眠了?」
柳楓被她嘲諷的語氣逗笑了,翻身側看著她,「你非得這麼口沒遮攔嗎?」
曲清音不以為然,「我說的是事實不是嗎?」
「就算是事實,你一個姑娘家這麼說也還是有些……」
「你呢?你一個大男人總跑到姑娘家的房裡過夜又算什麼?」
「怎麼能說『總』呢,這只是第二次而已。」
「是嗎?」
「你如果沒意見的話,我覺得變成『總』是完全沒問題的。」
曲清音淡淡掃了他一眼,繼續看自己的書。
柳楓自顧自地往下說道:「大會開得差不多了,接下來你準備去哪兒?」
「做什麼?」
「我想把『而已』變成『總』,那一定要跟著你才有機會嘛。」
曲清音放下手裡的書,走到窗前,伸手關了窗,然後往床邊走。
柳楓靜觀其變。
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衣襟處,看著他,很認真地道:「我把自己給了你,你是不是就不會跟著我了?」
柳楓平躺到床上,春著床頂,聲音略有些沉,「我很想說是,可是,如果那樣的話,我大概更不可能放手。」
曲清音聞言一笑,手拉開了衣襟,露出裡面藕色的小衣。
雪白的中衣緩緩滑落於地,她一步一步走到床邊。
柳楓的眼已經閉起,「清音,男人是禁不起三番兩次的撩撥的。」
曲清音將身上的小衣拋落床下,她的人也俯上了他的身,「柳楓,你想要,我也想給,這不是皆大歡喜的事嗎?」
柳楓能感覺到她曼妙的身軀就壓在自己的身上,喉頭不由得發緊,手心都冒了汗。「你……確定?」
「當然。」
下一瞬,他就將她反壓在身下,手一把扯落了帷帳,隨後他的衣物便被拋出了帳外。
帳內兩個人裸裎相對,再無一絲遮蔽。
柳楓伸手撫弄著她的眉眼,聲音帶著飽含情慾的暗啞,「你知道嗎?我想你想得心都疼了。」
曲清音微微別開眼,臉有些熱,雖然是她主動的,但事到如今她還是有些慌亂,有些不知所措。
他一寸寸地撫過她的肌膚,手最後停在她的雙腿間,憑著本能探進了幽谷,惹得她一聲驚喘。
「別怕。」他柔聲安撫她的緊張。
她在他身下漸漸嬌吟婉轉,呼吸急促,水到渠成之下他挺身進了那處狹窄緊窒又令人瘋狂的甬進。
他不顧一切地衝到底,惹來她一陣粉拳亂插。
柳楓喘息著,扣住她的十指,淌著汗開始抽送律動,越漸狂野。
她在他背上留下深深淺淺的抓痕,他在她體內不斷地深耕淺種,像匹不知疲倦的牛,任勞任怨,只求身下的土地滋潤肥沃任他馳騁。
終於,兩個人都到達了頂峰,他發出一聲滿足的低吼,俯在她身上只剩喘氣。
曲清音微閉著眼,整個人猶在那醉人的美妙世界裡未能回神。
「我的清音。」他低低地喚她,深深地吻在她的唇上,輾轉吮吻。
曲清音躲開他的唇舌,伸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嬌弱不堪地哀求,「不要了。」
柳楓卻死纏著她,手依舊在她的胴體上遊走,「我剛找到訣竅,品得其中三味,如何能停?」
曲清音拍打他,「都已經幾次了,我很累。」
「可你剛剛叫得最銷魂。」
曲清音滿面羞紅,手上用力捶了他幾下,「混蛋。」
柳楓低聲調笑,「這混蛋你不是很喜歡?」
她伸手擰他的嘴,「現在討厭死了,早知道是這樣,說什麼也不給你。」
柳楓頂開她的腿,再次進入她的身體,-邊抽送一邊低笑道:「後悔藥這世上是沒有賣的,你就認命吧。」
曲清音的手因他的用力而拍在了他肩上,像一隻缺氧的魚一般微張著唇喘息,眼眸間媚態無可遮掩,撩得身上的人越發失控。
深濃的夜色在歡愛的頻率中漸漸變淡,雄雞一啼,天下明。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4-7-12 09:47 AM
第六章
一夜纏綿之後,他仍是他,她也還是她。
一切似乎並沒有什麼改變。
改變的大概只是吉吹雨看到好友一臉春風後,驚奇地一揚眉,戲謔地說了句,恭喜明。」
柳楓則回以一記大家心知肚明的笑。
曲清音因為某人的過於勤奮,不得不在屋裡歇了幾日,等她出居的時候,英雄大會已經結束,原木住在山莊的人也陸續離開,現在留下來的人己經寥寥無兒。於是,她也整頓行裝,準備離開。
柳楓見她出屋,上前接過了她手上的包揪自己背了,「走吧,咱們去跟莊主道別。」
「莊主?」好像她來忠義山莊許久都沒見過那位關莊主,臨走之際向主人道別倒也是應該。
「你這次好像還沒見過他。」
「沒什麼機會。」
「是你沒想見吧。」他笑著戳穿她。
曲清音沒有正而回應,只是微微一笑。
他們到山莊會客廳的時候,吉吹雨已經先一步到了,正在陪關莊主說話。
「關大哥,吹雨。」柳楓一進去就抱拳打招呼,「讓你們久等了。」
「沒有的事,這次一直沒機會坐下好好說話,沒想到有了時間你又要走了。」關廣恩有些遺憾地說。
柳楓笑道:「這次不湊巧,那就下次好了,總還是有機會的。」
關廣恩看向一旁的曲清音,笑道:「這位想必就是曲姑娘了,敝莊這次若有怠慢之處,還望姑娘海涵。」
「關莊主客氣了,貴莊讓人賓至如歸,若非不合宜,我怕是想長居此地不走了。」
關廣恩大笑,「姑娘若喜歡,幾時想來便來,敝莊必定歡迎。」
「莊主太客氣了。」
關廣思擺手,「我可不是客氣,但凡姑娘想來,儘管來便是,把這裡當成自己家,就像柳兄弟一般。」
曲清音瞥了柳楓一眼,微笑應承,「那我就多謝莊主了,他日必是要來的。」
「一定要來。」
「當然。」
關廣恩伸手拍拍柳楓的肩,頗有幾分感慨地道:「看到你如今這樣,我也放心了,四海漂泊,也總是要有個依歸之處的。」
柳楓但笑不語。
「老夫人到。」
此時門口護衛通報,裡面的人都起身相迎。
關老夫人是位慈樣的長者,她被兩個丫鬟扶著在主位坐下,笑著看向曲清音,「這姑娘長得真水靈,過來,讓我瞧瞧。」
曲清音禮貌地上前行禮,「老夫人好。」
關老夫人連連點頭,抓過她的手,拍了拍,「看著就是個不錯的,溫婉賢慧。」
吉吹雨低頭暗笑,長得倒是溫柔嫻良,可是殺人的時候也是位神佛退避的煞星。
柳楓只是在一旁微笑看著。
「你這姑娘我真喜歡,來,這支簪子便送給你了。」關老夫人從頭上拔下一支通體金燦,上面鑲了拇指大翡翠的一支簪子,笑著插到了曲清音的髮髻上。
曲清音不好推拒,便領受了,又福了福身,「多謝老夫人厚賜。」
「咱們見面也是緣分,不用謝。」
曲清音從腰間香囊取出一隻玉盒呈上,「老夫人厚賜,晚輩無以回報。這是晚輩自己研磨的養顏玉潤膏,送給您,願您青春長駐,福祿壽長。」
關老夫人笑著接過去,打開來聞了聞,「嗯,這味道淡而雅,膏也做得品瑩光潤,一瞧就知不是凡物,是有巧思的。」
「老夫人喜歡就好。」
「你這膏送了我,我老人家用得好了,卻是沒了下文,這可如何是好?」關老夫人朝她打趣地問。
曲清音笑著回道:「老夫人若是得用,清音就將方子寫了送與老夫人,您讓人照著做也就是了。」
「無礙嗎?」
「本就是做來用的,自是無礙。」曲清音朝旁邊的丫鬟一笑,「麻煩這位姊姊去取些紙筆來。」
丫鬟應了聲,退下去取,不一會兒將紙筆取來,曲清音便仔細將那方子寫了,將字跡吹乾再遞給老夫人看。
關老夫人界著紙上那筆清秀卻不失力度的字,讚許地點頭,真是心靈手巧,怠質蘭心,也不知哪個有福氣能把你娶回家去。」
曲清音低頭迴避這個話題。
柳楓這時上前,道:「時候不早了,老夫人,關大哥,我們就先告辭了,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關廣恩一直送他們到谷外,柳楓三人上馬離去,他一直到看不到他們的身影才返回山莊。
會客廳裡,關老夫人仍在座,看到兒子回來便問:「已經走了?」
「走了。」
關老夫人忍不住歎了口氣,「一年也難得回來幾次。」
「娘。」
「我沒事,不過那個姑娘真不錯,跟一般江湖人不同,懂禮數,通文墨,那手字啊,一瞧就知道師從名家。舉止也落落大方,是受過閨庭訓戒的。也不知怎麼就淪落到江湖上去了,有些明珠暗投了。」
關廣恩道:「若非如此,楓弟又怎麼會遇到她呢。」
關老夫人一笑,「這話說得倒也是,到底是種緣分,都二十五了才有這麼個姑娘入他的眼,也是難得了。」
「說得也是,依兒子看啊,楓弟還受那姑娘壓制幾分。」
關老夫人笑得歡暢,摩娑著手裡那隻玉石盒子,道:「那隻猴崽子就該得這麼個人管著他。」
關廣恩在一旁也跟著笑,而那個被他們念叨的人在馬背上打了好幾個噴嚏。
旅途再長也有終點,天涯再遠朋友心也不遠。
吉吹雨在三天前與他們分道揚鑣,又去繼續他天涯尋芳的漫漫香艷之旅。
而這三天,曲清音與柳楓一直相安無事,投宿客棧時也是各自一闖房,倒像只是同行人一般。
廂房內,曲清音坐在銅鏡前慢慢塗抹著香膏,剛沐浴過的肌膚顯得特別水嫩。這時窗挾輕輕一響,一個人無聲躍了進來,她卻沒有回頭。
一雙大手環上了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抱起安放在自己腿上坐穩。「今日怎麼過來了?」曲清音淡淡地問了一聲,開始梳理自己濕漉漉的長髮,一點也沒有因為他的到來而有什麼情緒波動。
柳楓的手已經鑽入了她的衣襟內,急不可耐地撫上一隻玉峰,輕輕揉捏著,口中道:「你身上今日不是乾淨了嗎?」
她磨眉,「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它在我只能看著你乾瞪眼,怎麼可能不關注。」
曲清音立刻就啐了他一口。
柳楓耐著性子等她整理好長髮,才一把將她抱起走向床榻,急急地就撲了上去。
曲清音被他的急切弄得有些澀痛,忍不住捶打了幾下,「你做什麼啊?」
「你說呢……上次之後一直就沒能再……柳下惠也要發瘋的……」
柳下惠瘋不瘋,曲清音不知道,她身上這個人卻是瘋的,跟頭一夜一樣一遍又一遍地折騰著她,哪裡還有傳聞中那頂天立地、義薄雲天的大俠樣,簡直就是一個色鬼。
淋漓盡致地歡愛後,柳楓把人擁在懷中一邊撫弄,一邊低聲問:「可弄痛你了?」
「比初夜好多了。」她的回答很誠實。
他輕笑一聲,「這種事果然是讓人食髓知味,欲罷不能。」
「又是吉吹雨那傢伙跟你說的?」曲清音瞇眼。
柳楓伸手捏捏她的下巴,覺得她此刻的神情雖有幾分肅殺之意,卻又生生顯出幾分可愛來。
「他在男女之事上雖然有些混蛋,怛是你卻不得不承認有些話他說的還是很有道現的。」
曲清音拍開他的手,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哼了一聲,不以為然地道:「他有過那麼多女人,到底是他睡了她們,還是她們睡了他?分得清嗎?」
柳楓先是一愣,忽地噴笑,摟著她在床上連打了好幾個滾,笑不可遏地道:「你說得簡直太對了。」
她一臉理所當然,「本來就對啊。」
「夜深了,睡吧。」
曲清音推了推他,沒推開,也就不推了,「明日我們就分道揚鐮吧。」
柳楓閉著眼沒睜開,只是問道:「為什麼?」
「我有事要去辦。」
「不能同行嗎?」
曲清音沉默片刻,「此事我想自己一個人去。」
「有危險嗎?」
「能有什麼危險,我只是去祭掃一下父母、師父的墳。」
「那我必須要同行。」
「做什麼?」
他睜眼,伸手刮了她鼻子一下,「傻丫頭,你人都是我的了,我當然要陪著你去拜祭一下老丈人、丈母娘還有師父了。」
「你又沒娶我,亂喊什麼。」曲清音把他的手拍掉,有些不忿。
「你想什麼時候嫁,我就什麼時候娶,現在娶也行啊。」
曲清音拍他腦門一下,嗔道:「大半夜的發什麼神經。」
柳楓把這話回給她,「你還不是,大半夜不睡,忽然說什麼分道揚鑣的話,是我剛才不夠努力,才讓你有閒心想東想西嗎?」
曲清音一巴掌賞給他的胸膛,啐道:「真是越熟越不敢認你。」
柳楓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笑道:「這一面讓你看。」
「敬謝不敏,有什麼好看的,跟色鬼一樣。」她毫不留情地吐槽他。
柳楓摟著她,伸指點點她的唇瓣,認真地道:「清音,我不在乎你有事瞞我、騙我,我只在乎你是不是安全。」
曲清音垂眸,心想難道他知道了什麼?
能被稱為武林第一書生的人,一定是個聰明人,跟聰明人打交道,有時候即使再三小心也難保不落痕跡。
「每個人都有他不欲人知的事情,所以我也不強求你對我全然坦白,可是不要讓我擔心,你的安全最重要,不要冒險。」柳楓很認真地看著她,很認真地請求她。
「我又沒病,幹嘛非要給自己找危險的事做?」她不答反問。
柳楓一笑,笑意卻不曾到眼底,「你我都知道,這世上有些事有著即使危險也一定要去做的理由,和不得不去做的原因,可我不希望你也有這樣的事必須去做。」
「如果有呢?」
「我去。」他說得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曲清音「噗哧」一聲笑了,環住他的腰道:「我師父說過,男人在床上說的話呢,是最不能相信的。你說,我要相信你嗎?」
柳楓苦笑,「令師真是……」
「是不是把男人的心理揣摩透了?」
柳楓搖頭繼續苦笑。
曲清音將頭伏在他懷中,聲音透出一絲倦意,話音也有些模糊,「知道那晚我為什麼想把自己給你嗎?」
「為什麼?」
她在他懷中低低地笑,「柳楓,你知道我聽到吉吹雨說你是童子雞時的感覺是怎樣的嗎?」
聞言,柳楓的臉有些燙,她當時聽見了?
「我師父還說過,如果碰到一個看著不錯,自己也喜歡,恰巧他又肯守身如玉的,那麼就一定要先下手為強把他變成自己的。」
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師父啊?柳楓伸手去揉自己的太陽穴。
懷裡的人還在繼續說:「我以前一直覺得他這話是信口雌黃,才不要聽呢。」
「那你怎麼還……」
「可我當時就覺得遂了你的心思也挺不錯的,我好像不討厭啊。」
柳楓笑著道:「你也試探了我好幾次了,不是嗎?」
曲清音意識已經有些迷糊,「哪有,不過是借勢就勢罷了,誰讓你調戲我……」
柳楓抱緊她,輕歎道:「我那也是情不自禁,不由自主。」
懷裡的人睡了過去,他吻了吻她髮梢,也跟著墜入夢鄉。
這一場愛情,誰算計了誰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彼此愛著對方。
微雨的天總是讓人心情不免跟著有些低落,柳楓伸手推開客棧的窗戶,看著外面街上稀疏的行人。
「老天真不賞臉啊。」他歎了一聲,然後回頭看著正在梳妝的人。
今日的她穿著打扮與平日不同,不帶一絲江湖人的氣息。
衣衫一層覆一層,總有六七層之數,身上佩飾也精美巧致,頭上的釵飾也多了些。
她這麼一裝扮,活脫脫便是一位豪門世族的大家閨秀。
看著她起身朝自己走來,柳楓不由在心中感歎,這真是行不露足,坐不側膝,笑不露齒,動不搖裾。
「這才是你的真面目嗎?」他忍不住問。
「如果這是我的真面目,還會讓你上我的床嗎?」
柳楓哈哈一笑,伸手攬她入懷,低頭在她唇上吻了一記,「此言甚是。」
曲清音與他並肩立在窗前,表情有些哀傷,「這個樣子是我爹娘熟悉的,是師父希望的,我便以這個樣子去見他們,才能安他們的心。」
柳楓用力樓了一下她的肩,伸手拿過桌上的紙傘道:「走吧,我雇了車在下面候著。」
曲清音握住他的手,「柳楓,你我未行大禮,你去不妥。」
柳楓輕歎一聲,「清音,你要遵守這些繁文縟節雖是應該,可我想令尊他們更希望看到你終身有靠。」
「你去確實不妥。」她堅持。
柳楓伸手摸著她的臉,仔細地看著她,她的表情沒有透露任何資訊,他閉了下眼,放下手,握住她的肩膀,「好吧,你既如此堅持,我想是有不能告訴我的理由。」
曲清音低頭不語。
「去吧,莫誤了時辰,早些回來,我在客棧等你。」
她點點頭,接過他遞來的紙傘轉身出了門。
柳楓在窗邊看著她出了客棧,上了等候的馬車,緩緩駿入雨中,漸漸消失在雨幕之中。
斜倚在窗欞之上,他雙手環胸,面沉如水。
她不相信他!
就算她將自己給了他,依舊不相信他。
她的心跟他仍隔著一些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卻又真真切切地存在著。
他跟著她到了故籍,卻仍舊不被她允許跟隨前去祭掃墳塋。
他不是不能偷偷跟去,可他卻清楚知道一旦真這麼做,兩人之間也就結束了。這大概也是她肯讓他跟著前來故籍的原因。
她一直都是聰明的姑娘,聰明到讓他有些頭疼。
雨天路難行,馬車走得很慢,走到半路的時候,車輪甚至陷入泥坑出不來。
曲清音便打著傘下了馬車,步行前往。
這從天而落的雨,便似她此時的心境,充滿了哀傷。
每年的這個時候對她來說都是淒苦難捱的,自從師父走後,她便真真正正地成了孤家寡人,獨自在這世上過活。四下無人的荒野之上,執著一柄杏黃紙傘的曲清音便如輕煙般掠過,幾乎沒有多少泥水沾染到她的衣裙繡鞋。
大約兩個時辰後,她在一處安靜的小村落外停下了腳步。
她的面前是兩座墳塋,裡面安葬著她的雙親與師父,是她在這世上最親的三個人。
淚水無聲從臉頰上滑過,她將手中提的素果供品二擺上,點了香燭紙錢。
「師父,他快要惡貫滿盈了,到時候音兒會去為他收屍,成全了你與他的師徙緣分。」
曲清音看著紙錢在師父墓前燃盡,歎了一聲,伸手扶著墓碑,輕聲道:「可音兒還是不懂,他欺帥滅祖至此,您為何還要認他這個徙弟,難道具的是錯了也要一錯到底才是您的風格嗎?」
話語間,她眼前恍似出現師父蒼老卻又有力的聲音--為師一生從不認錯。
她那個永不認錯的師父啊……
臨去之際,曲清音又在雙親墓前站住,幾番欲言又止,最後才道:「爹,娘,女兒相中一人,可惜此人卻是個難安分的,女兒一時心中也無決斷,不知要何以為繼。」聲音中斷了很久才接續,「若此事終了,我與他之間尚未緣斷,女兒便帶他來見您二老與師父。」
墳前紙灰混入泥水之中,供果任憑細雨澆注,而墳前己無那抹纖細的身影。
不久,曲清音回到馬車陷地的那個地方,車伕老老實實地待在原地等著她。然後,她便又坐著那馬車回到了那個叫做紅葉鎮的小鎮。
馬車在客棧前停穩,車外一隻手便撩起了車簾。
曲清音看著手的主人,沒說話。
柳楓朝她伸出另一隻手,「來,我扶你下車。」
她將右手遞給他,由他扶著下了車,淡淡地道:「怕我不回來嗎?」
他反問:「你就沒想過萬一是我先走了呢?」
曲清音將傘塞給他,自己進客棧,無所謂地道:「那正好啊。」
柳楓跟上去,「真無所謂啊?」
「嗯,有句俗話說的好,三條腿的蝦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好找得很。」她側頭送他雲淡風輕的一瞥。
柳楓的手直接就摟上了她的腰,帶著她往樓上走,「這種天可別受了涼,看你,手都是涼的。我讓小二提熱水,你好好泡個澡。」
進了房間,曲清音坐在床邊,表情怔怔的。
柳楓一撩袍子也坐了過去,握住她微涼的手,道:「早說讓我陪你去,你瞧你自己去了,回來就這副失魂落魄的表情,還有,」他伸手摸摸她的眼角,「怎麼把眼都哭成這樣了?」
曲清音垂眸養著腳下,聲音有些飄,「柳楓,我想好了,明年我會帶一人同我一起去祭掃墳地,可我不知道那個人會不會是你。」
「那肯定是我啊,你覺得你還有機會換人嗎?」
她抬眼看他,微微勾了勾唇角,「我也希望不要換,可我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師父說過,女孩子的青春寶貴,不能浪費。」
柳楓打鐵趁熱,「不如今年就嫁了吧。」
曲清音搖頭,「今年不行。」
「為什麼?」
「有些事一定要經歷一下才知道值不值得。」
柳楓不再問了,只是攬了她靠在自己懷裡。
窗外突然有聲響,柳楓二人看了過去。
「去看吧。」曲清音道。
柳楓放開她,開窗,一隻信鴿停在那裡,他從信鴿的腳上拿下一個竹筒,打開。
此時小二提著熱水進來,倒好之後又默默地退下。
曲清音將門關了,摘了頭上釵飾,又開始脫衣服。
「你不想知道上面說了什麼嗎?」閱畢,他轉過屏風看美人入浴的香艷畫面。
曲清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緩緩坐入桶中,頭靠在桶沿,「逍遙公子向來江湖事多,知道得多,麻煩就多,不如不知道。不是有句老話說得好嗎,無知是福。」
「七十二連環塢那邊出了點事。」
「你要過去。」她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柳楓又看了她一眼,「你一定不會跟去。」
「不去。」她直接拒絕。
「那便不去了,這些江湖麻煩事本來你也不喜,只是……」他牽起她放在桶沿的右手,用力握了下,「別去做危險的事,我會擔心的。」
「好。」
「說到做到。」
「我不做危險的事。」她承諾。
柳楓在她光滑的肩上拍了一下,然後轉身出了屏風,臨從窗戶跳出去之前,又說了一遍,「別做危險的事。」
聽到窗戶被關上的聲音,曲清音笑了,頭枕在手臂上往外看了一眼。
什麼又是危險的事呢?
人在江湖混,本來就是件危險的事。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4-7-12 09:49 AM
第七章
江湖風波總是一波接一接,忠義山莊發出除惡榜未出一月,七十二連環塢就跟南海三十六島起了爭執,雙方大打出手,逍遙公子聞訊趕至七十二連環塢調停此事。
同時,陰魔也在江湖現身,接連向江湖女子出手。目標不分正派邪教,只要是武功不弱的女子都可能是他下手的對象,一時之間江湖女子人人自危,江湖人士也因為忠義山莊的懸賞金而找尋著陰魔的行蹤。
坐在聽雨軒窗邊,看著樓下熙熙攘攘的行人,曲清音依舊是簡簡單單的裝扮,髮髻間卻插著一支與她裝扮不怎麼相稱的簪子,通體金燦又鑲著翡翠。
轉著手裡的茶杯,她略有些心不在焉。
「曲清音!」
一聲嬌斥讓曲清音收回思緒看過去,然後勾了勾唇,單手托腮,「水大小姐,來喝茶嗎?」
領著十幾名護衛的水素雲氣焰囂張地往她面前一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嗤笑一聲,「沒有錢就不要裝有錢人,你以為插支金釵就能說明你不窮了嗎?」
曲清音轉著手裡的杯子,慢條斯理地道:「此物是長者所賜,跟我有錢沒錢沒什麼關係。」
「哼,誰知道是不是你從哪裡找來的西貝貨。」
「我倒是覺得奇怪,水大小姐怎麼沒留在忠義山莊,不怕陰魔嗎?」
「憑我飛鷹堡的威名,他也敢來?」水素雲話說得迅速,眼神卻有些飄。
曲清音一瞧便知她沒說實話,不過,那也不關她的事。
事不關己,那就高高掛起。曲清音繼續轉自己的杯子玩。
「喂,曲清音,柳大俠呢?」
曲清音揚眉看她,「為什麼問我?我應該要知道嗎?」
「你不是跟柳大俠一起離開忠義山莊的嗎?」
「一起離開就表示不會中途分道揚鑣嗎?」
「那你說,柳大俠現在還在七十二連環塢嗎?」水素雲不死心地問。
曲清音搖頭。
「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啊?」水大小姐不滿了。
「我又不是萬事通,怎麼可能什麼都知道?」
「江湖上都在傳你是柳大俠的紅顏知己,你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的行蹤。」
曲清音一笑,「紅顏知己又不是老婆,就算是妻子也可能會不知道丈夫的行蹤,我不知道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這話說得對極了。」有人笑著接了一句。
隨著人影一閃,桌旁多了一個豐神俊秀的瀟灑男子。
曲清音蹙眉,「吉吹雨!」
吉吹雨提起桌上的茶壺就給自己倒了杯茶先喝幾口,這才把手往窗台上一搭,身子往後一靠,似笑非笑地看著對面的人,「不要這麼看我,茶錢我付。」
水素雲一聽這話,立時鄙夷地看曲清音。果然是個窮鬼。
曲清音老實不客氣地道:「當然要你付,我一杯茶都還沒喝完,你已經喝了一杯又續了一杯。」
「曲姑娘,你不要對我意見這麼大,看在我是柳楓兄弟的分上,你也得對我稍微客氣那麼一點點是不是?」
「你是他的兄弟,又不是我的,我幹嘛要對你客氣?」
吉吹雨只能笑著搖頭。
水素雲對他笑道:「吉大俠,你是來找我的嗎?」
吉吹雨訝然,「找你?」
「是啊。」她一臉理所當然,「難道不是我爹讓你來找我的?」
「我沒見過水堡主,不過,倒是聽說你堅持不冉留在忠義山莊自己跑了出來。水姑娘,現在外面很不安全,你還是趕快回飛鷹堡去比較好。」
水素雲聞言一指旁邊的人,道:「那她呢?她在外面就沒危險嗎?」
吉吹雨手擋在唇邊咳了一聲,「這個水姑娘就不用擔心了,曲姑娘不是什麼大人物,陰魔想必對她沒什麼興趣。」
水素雲微帶得意地睨了曲清音一眼。
曲清音暗自竊笑,難道被陰魔感興趣值得得意嗎?水大小姐的腦子沒問題吧?
吉吹雨也偏頭偷笑了一下,這水大小姐真是被水堡主寵過頭了,如此不分輕重,哪天早死也是意料中事。
「水大小姐,我們不熟,可以麻煩你換張桌子坐嗎?你不怕陰魔,我這江湖小卒可怕得很。」
水素雲霍地起身,氣呼呼地道:「你以為我願意坐在這裡嗎?挨近你就是一股窮酸氣。」
「好走不送。」
吉吹雨趴在窗邊看水素雲一行人從街上離開,這才扭過頭看曲清音。
「找我有什麼事?」她問得漫不經心。
吉吹雨手指在桌上輕敲,戲謔地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專程來找你的?」
「我們不熟,」曲清音淡淡道:「水大小姐跟你似乎也沒什麼糾萵,你也不像是為了英雄救美來的。」
「我確實是救美來的,不過不是救水大小姐,而是救你。」
曲清音哼了一聲,「他讓你來的?」
「除了他還有誰有這麼大的面子?」
「無聊。」她放下手裡的杯子。
「他現在在那邊脫不開身,又不放心你,就只好拜託我這個江湖閒人了。」
「拜託一個江湖浪子來照顧我,虧他想得出來。」
「曲姑娘,在下風流但不下流,況且朋友妻不可戲的道理我還是懂的。」
「我聽人說過另一句話。」
「什麼話?」
「朋友妻,不客氣。」
「噗。」吉吹雨嘴裡的那口茶頓時噴了出來,把他嗆得連連咳嗽,好不容易才平復了自己的呼吸。「你……」你都這麼口沒遮攔嗎?
曲清音神色平靜地轉著手裡的杯子,眼皮都沒抬一下,「請你離開,我不需要人保護。」
「你好歹體諒一下他的心情。」
「那他也應該體諒一下別人的心情。」
「陰魔近來很猖狂,似乎就在這附近出沒。」
「我知道。」
吉吹雨坐直了身子,盯著她,「你是因為知道陰魔在這附近出現才來這裡的?」
「嗯。」曲清音沒否認。
他撫了下額,「看來還真是被楓子給猜中了,你的目標一直是他。」
她若無其事地道:「他現在身價可是值二十萬兩白銀,我這樣的窮人當然會瞄上他。」
吉吹雨肯定地道:「你不缺銀子。」
曲清音挑眉。
吉吹雨上下打星她一眼,笑道:「只有沒眼光的人才會認為姑娘你是缺錢的人。」
曲清音沒有就這個問題跟他爭辯,只是繼續轉著手裡的杯子。
吉吹雨歎口氣,「你不說我也能猜到這裡面有什麼內情,楓子就是怕你意氣用事才急激找我過來的。」
「他真是管閒事管出病來了。」曲清音做出結論。
吉吹雨笑著彈指,「這話說得好,我贊同。」
曲清音扔了手裡的杯子,起身離開,吉吹雨也跟著起身,往桌上扔了塊銀子便追上去。
夜很深、很濃,這樣的夜色裡,隱隱的打鬥聲卻隨風傳來。
「陰魔,這次有我們河陽三雄在,看你還往哪裡跑。」
「哈哈,說大話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陰魔再度作亂,直接擄走一名女子,一些江湖人士撞見,立即追了上去,吉吹雨和曲清音也不例外。
但吉吹雨一向自認自己輕功就算不是武林第一,至少也在前五,可是今夭他才發現原來有人的輕功遠在他之上,但她卻名不見經傳。
曲清音在離打鬥現場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了下來,似乎並沒有再前進的打算。
吉吹雨停在她身邊,同她並肩而立。
「我還以為你會衝上去。」
「讓那些人耗掉他的力氣,再痛打落水狗比較好下手。」
他嚥了口唾沫,「他還擔心你會意氣用事,真是多慮了。」
「我師父說過,女孩子行走江湖,安全第一。」
他連連點頭稱是,「所言極是。」
曲清音看著那邊,微微地歎了口氣,「而且,我不認為這些人能攔住他,只怕都是些添亂的。」
吉吹雨看了她一眼。
「他的功力似乎又精進了,麻煩。」
曲清音的聲音輕得幾乎不可聞,但是吉吹雨還是聽到了,他心中不禁生出許多疑惑,看樣子,她對陰魔似乎很瞭解。
「你去把他手上的人搶回來,應該沒問題吧?」
吉吹雨面對她的眼神,覺得自己有被質疑的嫌疑,立即拍胸脯保證,「沒問題。」
「那就快去啊,再晚就來不及了。」
「那你呢?」他忍不住問了一句。
曲清音冷淡地負手養著那邊,「現在還不是我們見面的時候,不過,我想那一天也快到了。」
吉吹雨點點頭,便飛身過去解救那名被陰魔抓到的姑娘。
最後,果然還是讓陰魔跑掉了,他也只將那姑娘扔給那群人就回來了。
「你猜是誰?」
曲清音語氣很平靜,「總不會是水大小姐吧?」
「你猜對了,的確是她。」
「真是不聽話的大小姐。」她已經不想再說更多了。
「你自己還不是一樣不聽某人的話。」
「我有自知之明,會用腦子想事情。」說完,她轉身就走。
吉吹雨沒趣地摸摸鼻子跟上去,「你為什麼只讓我搶回人,而不是抓住陰魔呢?」
曲清音輕描淡寫地反問了他一句,「你有把握抓得住他?」
吉吹雨消音,他確實沒把握,剛才一交手他便知道自己很難在陰魔手下取勝。
曲清音續道:「放眼江湖,如今能跟他一較長短的人恐怕沒幾個,如果再讓他繼續陰陽雙修下去,只怕遲早成為武林第一人。」
「陰陽雙修?」吉吹雨腳下一慢。
曲清音亦停下腳步,扭頭看他,「難道你們都從來沒有想過,他為什麼要找會武功的女人下手的原因嗎?」
「他是淫魔不是嗎?」
「可他下手的對象只限於江湖女子。」
吉吹雨微怔,「仔細想想似乎是這樣,但是你怎麼能這麼肯定?」
「多花點時間研究就知道了。」
「這個消息要趕緊散出去,既然是雙修的功夫,那麼為今之計先得讓他找不到女人可用。」
「你不錯。」曲清音不吝稱讚他。
「主要是姑娘夠聰明。」
曲清音繼續往前走。
吉吹雨又追了上去,「你現在肯對我說這麼多,是因為什麼?」
「想看一個人早點死,我總得幫他把坑挖好了吧。」
吉吹雨驚得又不自覺停下了腳步,她到底跟陰魔之間有什麼樣的糾葛?他們明明從未見過,卻又對其十分瞭解,而且看樣子還十分熱中為對方挖坑設陷。「你以前怎麼不對楓子說?」
「時機未到,如果他現在在這裡,我也一樣會告訴他。」
「在下卻不這麼想。」
「喔?」
「就算姑娘會說,大概也是換其他方式讓他知道,絕不會親口告訴他。」
「是嗎?」
「有時候越是在意的人就越會小心謹慎,越是小心謹慎,就越是不敢行差踏錯半步。姑娘在意楓子,故而對他不會言無不盡,對在下則不然。」
曲清音拾頭看了看黑色的天,無聲地笑了下,呢喃道:「也許是吧。」
有時候,當一件事情就快有結果的時候,人反而是會怕的。
人算不如天算,可誰又知道天算的到底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呢?
江湖變化快,世上奇葩多,這是曲清音再次看到水素雲時的想法。
或許是被昨晚的救命之恩影響,水大小姐竟然死死地賴在吉吹雨的身邊,動作之大,縱然是浪蕩成性的吉吹雨也有些無法消受這份美人恩。
「你是柳大俠的朋友,一定也跟他一樣厲害,而且昨晚你又救了我,現在誰也不知道那淫魔會不會又去而復返,我跟在你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曲清音己經在旁邊看了半天戲了,忍不住插了句話,「從本質上來說,我覺得吉吹雨跟陰魔是同一種人,女人都應該離他們遠遠的才是上上之策。」
吉吹雨笑著默認了她的奚落。
水素雲反唇相譏,「那你怎麼不離吉大俠遠遠的?還不是害怕陰魔。」
「那水大小姐就錯了,不是我不離他遠遠的,而是他不肯離我遠遠的,這是有本質上的區別的。」
「你以為自己是天女下凡嗎?浪子吉吹雨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會對你另眼相看?」
「讓吉吹雨對我另眼相看,不代表我就一定要美若天仙。」
吉吹雨適時開口,「在下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罷了。」
水素雲臉色倏地一變,「是柳大俠拜託你的?」
他點頭,「除了他還有誰有這麼大臉面。」
水素雲輕咬下唇,目光森冷地看著曲清音。
曲清音若無其事地砸著手裡的杏仁,一穎顆吃著。
吉吹雨若有所思地掃了水素雲一眼。
「吉大俠,我去給你炒幾個下酒菜。」水素雲說完,也不待人回應便起身離席,飛鷹堡的護衛急急跟了上去。
吉吹雨朝砸杏仁的人揚眉一笑,道:「你說待會端上來的菜能不能吃?」
她涼涼地說了句,「飽暖思淫慾,你說呢?」
吉吹雨哈哈一笑,「說得好!」話鋒一轉,他又道:「看在水堡主的分上,望你手下留情。」
曲清音不置可否,「我會斟酌。」
接下來,兩個人各得其樂地安坐一方,等著水素雲的菜上桌。
沒多久,水素雲就端了幾道菜出來,不得不說她雖然刁蠻任性,但是廚藝還是可圈可點的。
「沒想到水大小姐的樹藝如此不凡。」吉吹雨對於女人總是不吝於讚美。
她有些得意地睨了執箸而食的曲清音一眼,「當然,我娘說女人總要有兒樣拿得出手的小菜才可以。」
「這樣說的話,男人只要娶個廚子就好了嘛。」曲清音諷道。
聞言,吉吹雨低頭暗笑。
「你--」
「實話就算不怎麼中聽,但是有時候你最好還是聽一下比較好。」曲清音難得誠懇。
「你自己不像個女人,就不要嫉妒別人。」水素雲終於擠出話來。
「像你這樣的女人不做也罷。」的清音的話永遠那麼平淡而犀利。
「我怎麼了?陰魔劫我不劫你,這就代表你根本一無是處。」
曲清音伸指揉了揉眉心,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半響才擠出一句話,「我覺得絕大多數女子還是願意跟我一樣一無是處的。」
吉吹雨忍笑忍得雙肩亂顫,不說曲清音無語,他也是無語至極的。
水素雲也明白自己剛才的話不合適,心下有些窘迫,可又不願在曲清音面前失了氣勢,只能嘴硬地道:「你又知道了?哼。」
「正常人都是這麼想的。」
水素雲大怒,她話外之意這不就是說她不是正常人?
可偏偏聽明白了她的話外意,她也不能拿她怎麼樣,只能雙眸噴火地瞪著曲清音。
「你不許吃我做的菜。」惱上來,她將菜從曲清音面前拿開。
曲清音無所謂地放下筷子,繼續去砸自己的杏仁吃。
吉吹雨從她面前拿了一粒砸好的杏仁扔進嘴裡,一邊嚼一邊道:「杏仁有這麼好吃嗎?」
「適當多吃點沒壞處。」
吉吹雨目光微閃,笑道:「是這樣嗎?」
曲清音朝他微微一笑,「你何妨試試。」
「都說『聽人勸,吃飽飯』,姑娘既這樣說了,在下肯定是要試上一試的。」
「乖孩子通常都不會出事。」
吉吹雨深以為然,「有道理。但這東西也不能當飯吃。」
「我沒打算嫁個廚子,但我還有點銀子,廚子大約還是願意給我做點吃眾的。」
「我還以為姑娘今日不打算吃飯了呢。」
曲清音雲淡風輕地進:「都說秀色可餐,可有時候讓人瞧了都有些食不下嚥的。」
此話一出吉吹雨看她,水素雲瞪她。
曲清音泰然自若地喝完了自己杯裡的那半杯茶,起身,「我現在要去找廚子給我做吃的了,失陪。」
因為下過了雨,夜裡的風透著幾絲涼意,一條黑影無聲無息地在這樣的涼爽之夜攀屋越脊而過,躍入了一處四方小院,朝著左邊的屋子閃了過去。
房門虛掩,輕輕一推便開,黑影一閃而入,重新掩了房門。
室內一片昏暗,隱隱約約可見床帷內側臥一人。
黑暗中一雙透著慾火的眸子死死落在床上,指間彈出一縷勁風,點了床上人的睡穴,而後閃身入了床帷之中。
暗夜之中,慾望橫流,女子香滑軟嫩的身子讓人銷魂蝕骨,他狠狠地刺破了象徵著貞操的那層阻礙,快意地馳騁,肆意地吸納著她的元陰之氣,又恣意踩躪著她的香馥身軀。
大約一個時辰過後,黑影閃出屋子,躍上屋脊融入濃濃夜幕之中。
一條纖細的身影在他離開後悄然出現在院中一角,雙眸冷然地望著那人消失的方向,又朝他出來的屋子淡淡地瞥了一眼,重新隱入暗影中。
天明時分,一夜買醉的吉吹雨帶著一身的酒氣回到客棧,在中庭遇到了負手立在廊下欣賞旭日晨曦的曲清音,他笑著上前打招呼。「姑娘好興致。」
「沒有吉大俠的興致好,昨夜又是溫柔鄉里話情深。」
吉吹雨不羈地一笑,「這幾日倒也風平浪靜。」
曲清音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兩個人到院中坐了,等著店家將早飯送進來。
未料,早飯未到,左廂房中便響起一道尖叫,如春雷乍響,似當頭棒喝。
吉吹雨驚疑不定地看著對面的人。
曲清音面色不變,只淡然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從無害人之心,但……」她余意盡斂。
吉吹雨己是心裡通透,目色幾番變幻,嗓子有些澀,「他來過了?」
曲清音點頭。
「你就看著……」他的手抓在石桌邊緣。
「我早說過我不會以身犯險。」
吉吹雨啞然。
「你可知咋晚客棧的人都一夜好眠?」曲清音不緊不慢地補了一句。
他神悄一肅,目光投向左廂房,「是她?」
「我亦說過,水堡主寵出她這樣的性子來,必定是要罕死的。」
吉吹雨一時無話,半響才道:「難怪今早店家遲遲不送早飯進來。」四下也如此安靜。
曲清音的神色始終是淡淡的,「她給飛鷹堡的護衛吃了摻有迷藥的酒菜,只怕能在午時醒來便已不易。」
吉吹雨瞠目,這麼狠!難怪她就那麼看著,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吉吹雨。」
「嗯?」
「你難道真的沒有察覺自己身上的變化嗎?」
吉吹雨聞言,腦中猛地閃過一抹靈光,難以置信地拍桌站起,指著左廂房,磨著牙道:「也是她?」難怪他按捺不住出去尋芳,還以為是自己寂寞難耐,原來……
曲清音又抓出一把杏仁開始砸,一邊砸一邊搖頭歎道:「你明明知道聽人勸,吃飽飯的道理,可惜卻做不到啊。」
吉吹雨瞪著她手裡的杏仁,表情跟見了鬼一樣。
此時的左湘房開始響起撕心裂肺的哭嚎。
他手指有些抖地指著那些杏仁,無法置信地道:「它們能解?」
曲清音捏起一粒杏仁,道:「這是南方的甜杏仁,味甜,不比北方杏仁,略苦。我喜歡南杏仁,吃起來口感好。」她看似答非所問,實則已經告訴了他答案。
吉吹雨深深地歎了口氣,「果然是自作孽啊。」無論是他還是飛鷹堡的護衛,只要有人在,事情總不至於會落到這步田地。
曲清音也歎了口氣,「只是這杏仁吃得一多,清腸會有些過,所以我每日也就略進一些罷了。」
此話一出,若非時機不對,吉吹雨差點就要笑出來。
「我們要進去看看嗎?」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問面前的人了。
曲清音冷哼一聲,「我自來便沒有那種菩薩心腸,走跳江湖的人,有今日沒明日,單顧自己已是不及,如道遙公子那般愛多管閒事的畢竟不多。」
這是遷怒嗎?吉吹雨無奈地想。
「你若有憐香惜玉之心便進去瞧瞧她,但別指望我會去看她。」
而左廂房內,渾身赤裸的水素雲正伏在一片狼藉的床上失聲痛哭著。
她不但失去了清白之身,一身武功更是十去其八。
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結果?
明明落得如此下場的該是那個曲清音,明明該是曲清音的……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神智己經有些錯亂的水素雲茫然地抬起頭,呆呆的下地,連蔽身的衣物也未穿便開門走了出去。
吉吹雨一眼掃過去,馬上背過身去。
曲清音見他如此,扭頭去看,也不禁蹙起眉頭,足尖輕點,人已掠了出去。
未幾,一件衣服落到水素雲的頭上,一個略帶冷意的聲音傳入她耳中。
「穿上衣服,你想讓所有人都看到你的身子嗎?」
水素雲聞言一震,神智回籠幾分,有些驚慌地將衣服胡亂穿到身上,接著便看到了神色冰冷的曲清音。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神情,如冰雪一樣寒冷的眸光直直地刺過來,似乎看透了她的五臟六腑。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4-7-12 09:50 AM
第八章
不久,飛鷹堡的人護衛著水素雲離開了紅葉鎮。
站在路口,吉吹雨忍不住歎了口氣,「無論如何,這對一個姑娘來說實在太殘酷了。」
一旁站立的曲清音只是冷然一瞥,「對她殘酷,對別人就不殘酷嗎?既然有膽子害人,就要有膽子承擔後果。」
吉吹雨只能搖了搖頭。「酒鬼。」
「楓子!」他回頭,看著突然現身的柳楓一臉驚訝,「你什麼時候來的?」
「昨天。」
「怎麼現在才現身?」吉吹雨話一出唇,自己就悟了,朝著飛鷹煲眾人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你不出現是對的。」
柳楓笑笑,朝另一邊的人走去,「清音。」
曲清音只是冷冷睇了他一眼,便甩袖轉身走開。
柳楓無奈地聳聳肩。
吉吹雨走過去,手搭到他肩膀上,感慨地道:「你的女人真是個狠角色。」
「至少我不用擔心她會吃虧。」
「你這短是不是也護得太狠了?」
柳楓神色一肅,往前方養一眼,沉聲道:「清音說得對,既起了害人的心,便要承受相應的後果,這世上總還是有天理的。」
「不追上去嗎?」吉吹雨戲謔地朝曲清音離開的方向努了努嘴。
柳楓搖頭,「她現在不想看到我。」
「這事說到底還是你招惹來的爛桃花鬧出的事。」
「那先不用管,說說吧,這邊什麼情況?」
吉吹雨收斂了玩笑之色,道:「你猜的沒錯,她的目標一直都是陰魔,而且她對陰魔的瞭解程度遠遠超過你我的想像。」
柳楓默然。
「你從什麼時候就知道是她引陰魔到關外的?」
「在忠義山莊的時候。」
「那麼早?」
「嗯。」柳楓點了下頭,「水素雲的事是怎麼發生的?」
吉吹雨神色有些複雜,開口前先歎了口氣,「她在來紅葉鎮之前就已經跟陰魔見過了,並且定下了一條詭計,目標就是讓曲清音成為陰魔的女人,從而絕了你們之間的可能。」
柳楓握緊手裡的摺扇。
「曲姑娘眼明心亮,察覺到了其中的異樣,不動聲色地將計就計,然後就把水大小姐給坑進去了。」
柳楓肯定地道:「清音應該給過她機會的。」
吉吹雨點了下頭,「給過,可借有人不懂得珍惜。」
「我還是去看看她吧。」
柳楓施展輕功去追曲清音,沒多久便看到她停在一棵樹下,靠著樹幹不知道在想什麼。
「想問我為什麼嗎?」她抬頭看著樹頂茂盛的枝葉,輕淡地開口。
「清音。」他只是輕輕地喚了她一聲。
「這世上沒有那麼多巧遇,巧得都假了,她的目標一直是你,卻巴巴地跑來跟我巧遇,而我是知道陰魔行蹤的,從她的行為來看,不被陰魔遇到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曲清音伸手扯下幾片樹葉,歎了口氣,「我嘗試讓她自己知難而退,可惜啊,這位水大小姐不太識趣。」
柳楓伸手攬她入懷,「別想太多,事情總能解決的。」
曲清音自嘲地笑了一聲,「我感覺自己越來越不像好人了。」
「你不是早就說過,不做好人很多年了嗎?」
「說的是,大概是壞人做久了,有些懷念過去當好人的時候吧。」她扭頭看了他一眼,「你這個鼎鼎大名的大俠,跟我這樣一個不做好人很多年的人在一起,不怕有閒話嗎?」
「不怕。」
「你知道嗎?我剛才突然有個很可怕的猜想,想得我的後背都直冒涼氣。」
柳楓一凜,「什麼?」
曲清音卻又搖了搖頭,「或許是我想多了,我真希望是我自己想多了,一定是我自己想多了。」
柳楓被她一句話裡三次的語氣變幻怔了怔,他想那大概真的是一個很可怕的猜想。
「別問我是什麼,我不敢說。」怕說出來就變成了現實,那太可怕了。
柳楓默默點頭。
「以後別讓吉吹雨替你照看人,會坑死你的。」
「出什麼事了?」
「他大概沒敢告訴你吧,他無意間中了別人的招,否則那晚陰魔成不了事兒。」
「你就沒提醒他?」
曲清音說了句老實話,「因為我那時候突然想做壞人。」
柳楓搖頭。大概是當時氣狠了,加上她本就是個亦正亦邪的人,脾氣一來自然就會有些不管不顧,這實在太正常了。
「如今江湖上的消息已經散播開來,接下來就怕咱們趕狗入窮巷,狗急要跳踏了。」這才是他有些擔憂的地方。
「可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是呀。」這才是最無奈的地方。
飛鷹堡堡主廣發消息,邀陰魔九月十五月圓之夜在飛鷹堡前一決生死,為彼此間的恩怨做了結。
江湖人人皆贊飛鷹堡主有魄力,有擔當,為了女兒不懼獨挑陰魔。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曲清音正在倒茶,手上一偏立時就將熱水澆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柳楓第一時間抓過她的手拿扇子給她掮風,嘴裡道:「小心點,這水可燙。」他喊來小二:「小二,拿些冰塊來,快一點。」
「好咧,您稍等,馬上就來。」
曲清音定了定心神,「手滑了一下,沒事。」
「還沒事,都紅了。」柳楓劍眉微蹙,剛好小二將冰塊拿了來,他便拿手巾包了給她冰敷。
曲清音問他,「飛鷹堡堡主是怎麼回事?」
「愛女心切吧。」
「你覺得陰魔會赴約嗎?」
「正常來說,江湖人混的就是個名聲,一般都會應約。可是陰魔便不好說了,他也知如今江湖人都在找他,出來便是眾矢之的。」
「既然這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你說為什麼水堡主還這樣廣發消息?」
柳楓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卻未見她神色有絲毫異樣,「難得見你追根究柢。」
曲清音亦微微一笑,「看來是我平時太不好奇了。」
「那樣也好,江湖人太好奇也不是什麼好事。」
「看來你是深有感觸,這是切身領悟嗎?」她打趣他。
柳楓一本正經地點頭道:「正是。」
她白了他一眼,「你還沒回答我啊。」
柳楓沉吟了片刻,道:「雖然按常理陰魔應該不會出現,但是我卻覺得這次也許他會出現應戰。」
「直覺嗎?」
「對,你呢?」
曲清音抿了下唇,語氣略有些凝重,「我也有這種直覺。」
柳楓又看了她一眼,「你是打算過去看熱鬧嗎?」
曲清音反問:「難道你沒有這種打算嗎?」
柳楓笑了,「那咱們這算心有靈犀?」
曲清音拍開他的手,自己拿了冰塊敷手。
柳楓也不在意,為她倒了杯茶,放到她手邊。
「出什麼事了?」吉吹雨從窗外翻進來,一撩袍子就坐到柳楓身邊,看著拿著冰包的曲清音有些訝異。
「她沒注意被水燙了一下。」
吉吹雨拿過桌上的酒罈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後道:「最近街上的女人越來越少了,再不把陰魔滅掉,這日子沒法過了。」
柳楓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你不是才從溫柔鄉里爬出來嗎?」
吉吹雨理直氣壯地道:「我這是在為天下男人鳴不平。」
曲清音慢條斯理地說:「只要你能勒好自己的褲腰帶,天下的男人就會很感激你了。」
吉吹雨費力嚥下嘴裡的那口酒,用一種被噎到的表情瞪著好友,「你難道就不能管管她那張嘴嗎?」
柳楓笑著給自己倒了杯酒,輕抿了兩口,這才道:「她說的也不算錯。」
「做人有時不能太誠實。」
柳楓不以為然,「不老實也不好。」
曲清音跟著補上一刀,「像吉大俠這樣的就明顯不怎麼老實。」
吉吹南歎氣,「你們這一唱一和的,真是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啊。」
柳楓笑著替他添滿酒,「為這句話乾一杯。」
曲清音依舊面不改色地用冰敷手。
吉吹雨一口飲盡杯中酒,抹了抹嘴,道:「要我說,論淡定的功夫我還真挺佩服。」
曲清音抬了抬手,說:「我被茶水燙到了。」
「這難道是因為姑娘你不夠淡定?」
曲清音點頭,「對呀。」
「你聽到什麼了才會這麼不淡定?」吉吹雨好奇了。
柳楓鋅他解惑,「她聽到了水堡主九月十五月圓之夜邀戰陰魔的事。」
「這個確實是挺讓人不容易淡定,」吉吹雨拿筷子夾菜,一邊吃一邊道:「外面的人都在猜陰魔到時會不會現身。」
「你覺得呢?」
「我認為陰魔會去。」吉吹雨說得亳不猶豫。
柳楓一笑,「英雄所見略同。」
「曲姑娘呢?」
「我也勉強算個英雄吧。」
「要說水堡主真是條漢子,敢這樣發出戰帖。」吉吹雨帶些佩服地說。
曲清音卻嚀了一聲。
柳楓看她,「清音有其他看法?」
她將目光投向了樓下的街上,聲音淡淡地道:「一個真正疼愛女兒的父親不會做出這樣的事,這是拿把刀逼著水大小姐去死。」
吉吹雨不禁問:「不這樣要如何為女兒討回公道?」
「讓一個人死的方法有很多,武功有時並不代表實力,尤其現在陰魔已是江湖眾矢之的,根本不需要他這樣高調邀戰,做戲過頭就顯得假了。」
柳楓斂陣,輕搖著手裡的扇子,未作聲。
「你這樣講是對水堡主有偏見嗎?」
「我只是就事論事。」
「水堡主為人還是慷慨豪爽的,不失為一方霸主。」吉吹雨忍不住為其辯解。
「那又如何呢?」
面對她輕描淡寫的一句反問,吉吹雨一時倒不知如何開口了。
柳楓適時插話,「你們兩人是上輩子有仇嗎?總是這樣針鋒相對。」
吉吹雨哈哈一笑,戲謔地一眨眼,道:「我們這叫不是冤家不聚頭,楓子,你吃味兒嗎?」
柳楓一伸手就將身邊的人扯進了懷裡安放在膝頭,笑道:「你能這樣的話,我就吃味兒。」
從始至終,曲清音手中筷子上夾的那顆獅子頭一點都沒晃,偏頭看了看吉吹雨,然後泰然若素地將獅子頭送進了嘴裡。
吉吹雨呆呆地看了一會兒,然後猛地灌了自己一杯酒,朝著她豎起大姆指,「曲姑娘,我服了。」她的表情、動作竟然都沒有一點變化。
下一瞬,曲清音左手從頭上拔下一支簪子,閃電一般刺向某人的大腿。
柳楓手中扇子展開,擋住簪子,笑得有些苦,「我錯了還不行嗎?」
曲清音冷冷睇著他。
柳楓拿過她手裡的簪子,重新為她插入發間,老老實實地把她放回原來的座位,起身誠懇地道:「對不起。」
吉吹雨目光瞥了瞥她頭上那根關老夫人所贈的簪子,嘴角勾了勾,低頭專心喝自己的酒。
曲清音又拔下那支簪子,淡淡地道:「這支簪子我現在喜歡,卻不表示我這輩子會一直喜歡,你明白嗎?」
柳楓面色微變,手中的扇子也緊了緊,「清音--」
曲清音看著手裡的簪子,眼神有些複雜。
柳楓再次從她手中拿過那簪子,插入她頭上,輕輕地握住她的手,輕歎一聲,「別使性子。」
曲清音也歎了一聲,轉身半趴在窗台上,去看街上的行人。
柳楓和吉吹雨對視一眼,然後便自顧自對飲吃喝,明智地不去打擾她。
因為他們都發現了,現在的曲清音心情似乎非常非常不好,只要一絲撩撥就會燃起滔天大火。
月光鋪滿地,彷彿下了一地的雪。
天上新月如鉤,窗前美人如畫。
一件披風落到了她的肩上,接著一雙大手攬住她的肩將她擁進懷中,輕輕歎了一聲,道:「你今天的情緒不對。」
「我不想說。」
柳楓搖搖頭,「你不說,我不會追問。你若想說,我便是最好的聽眾。」
曲清音看著天上的新月,伸出手,「今晚的月色真美啊。」人心若也如這皎潔的月光該有多好。
「再美的月色也不能不睡覺啊,天晚了,睡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你先睡吧,我再站一會兒。」
他歎了口氣,「你不睡,你以為我能睡得著嗎?」
她沉默了一會兒,「吉吹雨的消息是不是很靈通?」
「打探消息他確實很有一套,你有事問他?」
曲清音有些猶豫。
柳楓看出她的遲疑,便道:「他的嘴還是很嚴的。」
她扭頭看他。
「只是,你真的想在這個時間去找他問事情嗎?」
曲清音挑眉。
柳楓擁緊她,歎道:「別去,我真的會吃醋。」
「你明知道我不喜歡吉吹雨那種男人。」
「有時候人明明知道卻還是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你不像是一個會吃醋的男人。」
「男人都會吃醋。」
曲清音手扶在窗欞之上,幽幽地歎了口氣,「可是,我心中疑問難肖,總也平靜不起來。」
柳楓正色道:「你為什麼不肯問我呢?也許你想知道的事我也可能知道。」
曲清音依舊猶豫。
柳楓改為從後環住她的腰身,將她整個人納入自己懷抱,在她耳邊道:「我們已經是這個世上最親密的人,你不必防我的。」
「我只是擔心。」
「擔心?」他訝然。
曲清音點頭,「你會吃醋,難道我就不會擔心你不再那麼喜歡我嗎?」
「這跟你想知道的事有關係嗎?」
「有。」她的回答很肯定。
「真的不能讓我知道嗎?」
「雖然你早晚都會知道,可是,我依舊希望你是最後知道的那一個。」
「為什麼?」
「因為--」曲清音低下了頭,「雖然早死晚死結果是一樣的,但是時間上就會有差別,晚一點的話也許事情就會有轉機了。」
「有道理。」
「可是,」曲清音話鋒突又一轉,「這也要分情況,有吋候卻是寧早不晚的。」
「清音啊,你想太多了,這一點都不像你的性子。」
曲清音伸手捏了捏眉心,略顯煩躁,「我不介意被人說成是壞人、妖女,但是……」
柳楓截斷她的話,「就算是妖女我也是喜歡的。」
曲清音躲開他的唇,用手擋住他的嘴,蹙眉,「我師父說過,壞人也有壞人的原則,壞也要壞得有格調,禽獸已經為人所不恥,如果禽獸不如的話,那就真的可以等雷劈了。」
柳楓的手探進她的衣襟,聲音也有些低沉,「我現在就想禽獸你……」
曲清音伸手就去拍他的鹹豬手,微嗔地道:「我在說正經事。」
「我做的也是正經事。」
「都沒節操了,你還正經個鬼啊……」
柳楓眼角眉梢都帶了笑,她總算是甩去了剛才那個心事重重的樣子,鮮活不羈才該是屬於她的。
「別鬧,快放我下來,要不我真生氣了啊。」
柳楓將她反壓在窗前,伸手摟著她的腰,含笑抵著她的額,聲線低緩而帶誘惑,「別人的事我們何必那麼在意呢?對不對?」
「如果不完全算是別人的事呢?」
柳楓很沒原則地表示,「只要你是安然無恙的,那就沒什麼好值得計較的。」
「柳楓。」她輕聲喚他。
「嗯?」他洗耳恭聽。
「懂得適時沒原則的男人是最可愛的。」
「那嫁給這樣可愛的男人會不會是個很不錯的主意?」
曲清音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只是伸手環住他的頸子。
「這是答應了?」他挑眉。
「我還沒想好。」
「需要這麼久嗎?我很難熬啊。」
「你現在娶了,日後又反悔,我不是成了棄婦?與其那樣,還不如未曾嫁過。」
柳楓感歎一聲,「你現在這樣我豈不是做了怨男?」
曲清音一本正經地道:「那做曠男如何?」
柳楓一手將她撈抱起來,道:「曠男我是不做的,陰陽協調方是正理。」
「果然,我師父說得沒錯啊,要一個男人守身如玉比不讓貓偷腥更難。」
「你這樣講就有失厚道,我一直是你一個人的。」
「一時的專一容易,一生的專一便不易了。」
「你希望嗎?」
「每一個女人都是這麼希望的。」
柳楓將她放上床,低頭在她唇上啄了一口,道:「我只希望我的專一能讓你永遠留在我身邊。」
「那我們便試試看?」」
柳楓一笑,伸手將她的貼身衣物拋下床,附身壓上了她柔軟的身子,「好,試試看。」
紗帳緩緩滑落,遮住一床的春色。
她在他身下微帶喘息地道:「有人說,下雪天,不打傘,兩個人一直朝前進,這樣也許就能白頭到老。」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白頭到老,永不背棄。」他盯著她的眼,鄭重地許下諾言。
曲清音朝他媽然一笑,輕啟朱唇,回他一個「好」字。
此時院子裡突然有了一點兒動靜。
柳楓朝帳外看了一眼。「要出去看看嗎?」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我出去看他跟人幽會嗎?」
「浪子吉吹雨真的是無女不歡啊。」
「他去會他的佳人,我們也別讓這良宵虛度……」
翌日,他們沒等到夜出尋歡的吉吹雨,卻等來他暫時不歸的消息,只能先行一步上路。
數日後,他們趕路的馬車裡又迎來浪子的回歸。
這個時候的吉吹雨一身酒氣,呵欠連天,連眼睛周圍都有些發青,坐在他對面的柳楓卻是神清氣爽,神采奕奕。
曲清音在一邊拿著錘子砸核桃,吉吹雨好奇地問:「你明明輕而易舉就能捏碎它,為什麼偏偏耍用錘子砸?」
「我有錘子為什麼不用?」
這真是個好回答,而且,她拿在手裡的那把小金錘很特別,小巧玲瓏。
吉吹雨也發現似乎她經常會有一些看著精緻的佩飾或者玩物,甚至有一些市面都尋不到,這讓他對她的身份來歷很有些探究欲。「聽楓子說,你有事想問我?」
曲清音停了手裡的錘子,抬眸掃了柳楓一眼,「本來是有的。」
「意思是現在沒有了?」
「我們已經離飛鷹堡不遠,問不問已不重要了。」
柳楓這時笑著插話,「你這位浪子這幾日是跑到哪裡去廝混了,弄得這般狼狽?」
吉吹雨忍不住歎了口氣,抬頭看車頂,「女人這種生物真是天底下最難解的。」
曲清音意味不明地睨了他一眼。
柳楓道:「說話的時候還是應該過一下腦子的。」
吉吹雨立時警惕地看了對面的曲清音一眼,見她低頭專心砸著核桃,心裡暗喑鬆了口氣。
在他的心放下時,曲清音卻頭也不抬地說了句:「這兩隻眼睛打得很對稱,下手的人力道掌握得極好。」
柳楓失笑,微偏了頭不去看好友被人道破隱情的尷尬神情。
吉吹雨苦笑,「曲姑娘果然是喜歡說實話的。」
「因為實話是這世上最容易說的話。」
吉吹雨從桌上拿了茶壺灌了幾口水,神情略帶幾分肅穆,柳楓一看他的神情便知事情有內情,不由挑了挑眉,靜待他的說明。
吉吹雨先看了曲清音一眼,才開口道:「飛鷹堡水堡主與陰魔十幾年前就曾結怨,」他頓了一下,「據說是水夫人拋夫棄女另結新歡。」
柳楓接了下去,「這個新歡就是當年的陰魔。」
曲清音一錘下去,又砸開了一個核桃,雲淡風輕地道:「陰魔也曾是翩翩美少年,要勾引有夫之婦動情也不是什麼難事。」
吉吹雨認同地點頭,「便是如今,他的容貌也不顯老態。」只是略有些淫邪陰柔之感。
「他習陰陽雙修之術,要保青春常駐本來就不難。」她的口氣很平淡。
柳楓幫她挑出核桃仁放到桌上的小碟中,輕笑道:「你怎麼說得好像見過年輕時的陰魔?」
曲清音完全是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我就是知道。」師父曾經畫過他的樣貌出來給她辨認,那當真是一個舉世無雙的翩翩佳公子。「怎麼知道的?」
曲清音瞄他一眼,垂首微微一笑,「我師父特地畫出畫像給我,好讓我睜大眼睛別錯付芳心,這世上有些男人就算貌比潘安,那也是絕對不能喜歡的。」
吉吹雨太好奇了,「你的師父到底是誰呀?」是怎樣奇葩的師父才能教出像曲清音這樣奇葩的徒弟來?
「一個糟老頭子罷了,」曲清音瞥他一眼,「浪子吉吹雨不是只對女人有興趣嗎?什麼時候也對糟老頭子有興趣了?」
吉吹雨無語,平復了一下心情後才道:「楓子也是貌比潘安啊,那你怎麼還喜歡他?」
曲清音反問:「他是淫賊嗎?」
吉吹雨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某方面來說,他應該也算是淫賊吧。」
曲清音淡定自若,「這方面你比他厲害多了,所以我不會喜歡你。」
吉吹雨確信自己的胸口中了一種名為暗箭的東西。
柳楓笑著給她斟茶。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4-7-12 09:51 AM
第九章
九月十五,月圓之夜。
飛鷹堡前人頭攢動,不管為何而來,總之江湖上的人三教九流來了很多。
柳楓他們在九月十四這一天趕到了,此時也在準備觀戰的人群中。
吉吹雨看著眼下的情況,由衷地說了句,「不管陰魔是不是人人所不恥的魔頭,他如果敢來倒也不失一個江湖人的擔當。」
曲清音看了他一眼,「你這是惺惺相惜嗎?」
吉吹雨瞪她一眼。
柳楓握住她的手,微微搖頭,示意她別總刺激人。
曲清音垂眸,不再說話。
四下江湖人也都在竊竊私語,討論著此次約戰的結果以及兩人當年可能的結怨原因。
月至中天時,一條人影飛掠而至,落在飛鷹堡前那座搭起的高台之上。
來人,劍眉星目,樣貌柔美,令不少第一次見到陰魔的人忍不住發出驚歎。
一代淫魔卻長了這樣一張魅惑人心的臉,上天開給世人一個怎樣惡毒的玩笑?
「我不是來見你的。」莫子奇在台上一落定便開口,一句話就阻止了水慕遠原本的開場白。
「不管你為何而來,只要你來了,我們之間的恩怨便可以在今天做個了結。」
莫子奇陰沉地掃了他一眼,冷笑道:「我們之間的恩怨?」
水慕遠恨聲道,「當年她為了你棄我而去,如今她可有後悔?」
莫子奇而如寒冰,「你為了讓她後悔,便可以將自己的女兒設計給人污辱嗎?」
水慕遠猛地仰天狂笑,「女兒?哈哈……」他盯著莫子奇一如當年的臉,咬牙道,「素雲不過是你們兩個狗男女偷情的孽種,怎麼會是我的女兒?倒是你姦淫自己的親生女兒,滋味不錯吧?」
此話一出,一石擊起千層浪,圍觀的江湖人瞬間躁動。
人群中,柳楓瞬間就察覺到自己握住的那雙手一下子拽緊。
莫子奇依舊冷漠地看著對方,「水慕遠,我一直不恥你的為人,你說我們是狗男女,可你當初又是如何讓阿玉嫁你為妻的?再者,你明知我與她相戀在前。」
水慕遠哼了聲,「但她既嫁我為妻,就要格守婦道。」
「她的心不在你那裡,嫁你也是因為懷了你的骨肉,她為什麼要為你這樣一個男人恪守那該死的婦道?」
「你憑什麼說素雲是我的女兒?若是我的女兒,她當年會想帶她一起走?」
「你這樣的人憑什麼讓她相信你會是個好父親?」
「我不信。」
「你不信又如何?這就是事實。」
「不……這不是真的……不……」不知何時出現在台下的水素雲搖著頭,流著淚,看著台上的兩個男人,腳步踉蹌。
大家看著她的目光都充滿了同情,在他們的認知中,她是個徹頭徹尾的受害者。
水慕遠拔劍指向莫子奇,「你說的我一個字都不信,你為了不想承認姦淫親女的亂倫罪名,指是為非,我不會信你。」
莫子奇冷笑一聲,「我已經是眾所周知的大魔頭,什麼樣的罪名我不敢認,要是我做的,就沒有我不敢認的。」
「那你何必還要來赴這個約?」
莫子奇環視台下一詢,傲然站立,「我說過了,我不是為了見你才來赴約的,你如今在我手下走不出百招,為了你走這一趟沒得落了身份。」
水慕遠被氣得面色發青。「你這是無視這許多的江湖同道嗎?你以為自己來得還走得了嗎?」他恨聲質問。
莫子奇自負地道:「我既然來了,就有本事走。」
這話讓台下嘩然,一時間群情激憤,江湖人混的就是一個「名」字,陰魔這樣公然親視群雄,無疑犯了眾怒。
「不管你為見什麼人而來,既然來了,你就把命留在這裡吧。」
水慕遠的話說出了許多人的心聲,畢竟忠義山莊二十萬兩的懸賞是真實的。
莫子奇一袖子擋開水慕遠攻來的劍,同時內勁一動,聲音向四下傳去,「我知道你一定在這裡,你做了那麼多事情設計我,難道不敢現身一見嗎?」
不少內功弱一點的江湖人都被他的聲音震得耳膜發疼,不得不拉開距離以測安全,同時心中驚駭陰魔的內力竟如此深厚。
水慕遠連攻十幾招,卻招招走空,心一驚氣急之下,他大喊一聲,「對待這樣的魔頭我們還講什麼江湖規矩,大家一起上!」
曲清音轉頭看吉吹雨,「這就是你說的不失為一方霸主的作法?」
吉吹雨沒趣地摸鼻子,但還是有話說:「對待陰魔這樣的人,難道還要講什麼江湖規矩?」
「不用,」曲清音話鋒一轉,「但是,他既然是邀戰,那這樣做便不應該。」
吉吹雨閉嘴。
台上,水慕遠根本不是莫子奇的對手,旁觀的一些江湖人已經有些躍躍欲試,卻又不想當第一個衝出去的,一時間沒人有動作。
曲清音幾不可聞地冷笑了一聲,柳楓再次握住她剛剛抽離的手,微微用力握了兩下。
曲清音側首。
「你一句是沉得住氣的。」他如是說。
曲清音點點頭,又將目光投入台上。
這時變化驟起,原來應對輕鬆的莫子奇突然腳下一個踉蹌,右腳半跪下來,左手堪堪擋開水慕遠一劍,首次見了紅。
「你--」莫子奇不敢置信地養著水慕遠,「你做了什麼?」
水慕遠此時臉上的表情有些發狂,他手中的劍指向受傷的莫子奇,得意地道,「我不是你的對手?在你玷污素雲清白的時候,就注定了你今天的結局。」
「你竟然把毒下在自己女兒身上?」莫子奇嘴角涎下一縷鮮紅的血絲。「那不是毒,是蠱,是我從苗疆專門買來對付你的。」
曲清音的目光變得很冷,她原本就懷疑當初在客棧裡發生的事,現在看來那些隨身保護水素雲的飛鷹堡護衛裡真的有水慕遠安排的人。
「我隱忍了十六年,今天終於能讓我一雪前恥。」水慕遠執劍從突子奇的前胸穿過,血浸透他身上的月白衣袍,淌落台上。
莫子奇在水慕遠劍柄貼近的時候左手疾探,握住他持劍的手,右手一下穿過了他的左肩,生生掏出一個血窟窿來。
在台下觀戰的眾人再也按捺不住,同時有許多人飛身上台,朝著受重傷的莫子奇攻去,畢竟痛打落水狗這種事,什麼時候都是不乏其人的。
但想撿便宜就有吃大虧的時候,那些人無一例外被莫子奇擊飛,有的當場喪命,有的身受重傷。
但是,在場這麼多的江湖人,身受重傷的陰魔完全沒有脫身的可能,死似乎是注定的了。
在江湖同道攻向莫子奇後,水慕遠便捂著受傷的左肩退出了戰圈。
英子奇又一次擊退了圍攻他的人,再次運功發音,「到現在你還不肯現身嗎?再晚就沒機會了。」
一些人聽了不禁四下打量,想知道陰魔心心唸唸的到底是什麼人。
更多人選擇繼續攻擊,在幾柄刀劍同時斬下的瞬間,一抹寒芒劃過,刀劍應聲折斷落地。
同時,一個人輕輕地落到了台上。
柳楓平靜地看著飛身上台的人,他知道困惑自己許久的事今天會有答案。
莫子奇嘴角淌著血,看著眼前這個穿著杏黃衣裙的少女,「老頭子呢?他怎麼不自己來?」
曲清音雙手自然在兩側下垂,沒有兵刃顯露,可是剛剛確實是她斬斷了那些人的刀劍。
「師父已經故去多年。」她平靜地告訴他答案。
莫子奇吐了口血,笑道:「果然,當年他是沒死的,身受重傷武功被廢,那麼高的懸崖都沒能摔死他,老頭子其是命大,更沒想到,他還給我收了一個這麼漂亮的師妹。」
師妹?!
這女人居然是陰魔的同門師妹!在場人士無不訝異。
「師父讓我在你惡貫滿盈的時候替你收屍。」
莫子奇捂著淌血的傷處,笑得咳出了血,「難道不是你在其中推波助瀾設計我的嗎?」
曲清音坦率地點頭,「按師兄你的節奏,要惡貫滿盈還需些時候,可我對江湖已經倦了,在我退隱之前,還是想替師兄收斂了屍骨才能安心。」
吉吹雨伸手拍到兄弟的肩上,語重心長地道:「保重。」這姑娘身上的邪性不比陰魔少。
柳楓甩開他的手,沒有說話。
莫子奇打量著她,突然有些頓悟,「你就是柳楓的那個紅顏知己?」
曲清音沒承認,也沒否認。
莫子奇大笑,「好,果然不愧是老頭子教出來的,水大小姐要陰你,你就不動聲色地讓她自食惡果,就算沒有水慕遠的安排,師妹想必也能全身而退。」
「師兄過獎了。」
「他們這些所謂的江湖正派,還不如我們這些被稱為魔頭妖女的人,師妹你說可笑不可笑?」
曲清音只是淡淡地看著他,道:「師兄可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嗎?」
「有。」莫子奇手指向水慕遠,「替我殺了他。」
曲清音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好。」她轉身,一步一步朝水慕遠走去。
水慕遠舉劍指向她,「你是他的師妹,跟他一樣是邪魔歪道,江湖人人得而誅之。」
曲清音冷冷地看著他,道:「莫子奇若是禽獸,你便是禽獸不如。水大小姐就算不是你的親生骨肉,也是你養了十六年的女兒,你卻忍心設計她被人玷污,更何況她還是你的親生骨肉,罵你是禽獸都污辱了禽獸。」
此話深得不少人的認同。
「胡說八道,你這妖女!你……」
水慕遠話還沒說完,她的刀便出鞘了。
沒有人看到那把刀是怎麼出現的,只見刀光起,煞氣現,她的手一起一落,事情就結束了。
水慕遠手中的劍落地,整個人直挺挺地倒在台上,鮮血從他的身上各處噴射而出。
曲清音手中的刀又消失不見,整個人俏生生站立一旁,如弱柳拂風,跟剛才下手的殘酷一比,簡直是判若兩人。
「那是什麼刀?」莫子奇問。
曲清音?答,「玲瓏刀。」
群雄再次嘩然。
玲瓏刀?!
眼前這個秀美的少女就是傳聞中冷血無情,醜陋孤僻的玲瓏刀?
都說玲瓏刀是正義之刀,可她怎麼會跟惡貫滿盈的陰魔師出同門呢?
莫子奇又吐出一口血,忍受著體內萬蟲噬咬的劇痛道:「我知道,你不會讓我死在其他人手中。」
「就算你欺師滅祖,也不應該死在其他人手裡。」
他又是一陣大笑,「老頭子一生不認錯,就算我弒師,他也不會承認收我這個徒弟是錯的。」
台下的柳楓聞言心頭一跳,一生不認錯的不錯先生?
三十年前「不錯先生」享譽武林,此人行事怪僻,做事不容於江湖正逝,但因武林奇高,名門正派也拿他無法,好在此人也沒什麼稱霸江湖的野心,只要不惹他,還是能相安無事。
只是後來他突然在江湖上銷聲匿跡,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卻不想是被自己徒弟所傷。
台上的突子奇還在說話,他問道:「師妹,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說。」
「那些女人你弄到哪裡去了?」
「弄到師兄你禍害不到的地方去了。」
「真是好答案。」
「好說。」
「師妹真是好算計,步步都算在前頭,我還沒做你已經設計好了陷阱等我跳。」
「我只是比較會想,以你現在的武功,要殺你單憑一己之力是無法完成的,自己辦不到,我就只好借力使力了。」她微微頓了頓,「好在師兄你為禍江湖的能力不容小覷,這才給了我可趁之機。」
「呵,你動手吧。」
曲清音一腳踢起地上的一截斷刀,袖子一揮,那截斷刀便命中全無反抗的莫子奇心口。
「謝……」最後一個字永遠地留在了莫子奇的喉嚨裡,再沒有機會吐出。
「你不能就這樣將他帶走。」在曲清音慢慢走向莫子奇屍體的時候,突然有人喊了這樣一句,頓時就得到了大家的回應。
「你跟他是同門,誰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殺死了他。」有人質疑。
她的回答很簡單,「你們可以把他碎屍萬段,把屍骸留給我帶走就好,這樣總沒意見了吧。」
結果還真有人躍上台去砍莫於奇的屍體,曲清音就在一旁看著。
那些人並沒有真的把英子奇碎屍萬段,但也確信在那樣砍過後不可能生還後,才將把屍體留給了始終旁觀的曲清音。
不衝她玲瓏刀的名號,單憑她是陰魔的同門師妹,大家也不怎麼想跟她對上。陰魔伏誅,此事終了,江湖人陸續離開。
夜風寒涼,吹得台上的曲清音衣袂飄飄,渾似飛仙。
柳楓走到她的身邊,「你準備怎麼帶走他?」
曲清音面無表情地道:「已經是這般模樣了,索性火化了,也好帶他離開。」
柳楓沒有異議,吉吹雨卻還有疑問,「莫子奇臨死前問你的事……」
「名單上的一些人被我藏起來了,此事過去,她們自然就會回家。」
「你藏起來?」吉吹雨不信。
柳楓卻道:「不必非得她親自動手。」
吉吹雨一拍腦袋,「說得也是,那是誰幫她的?」
「知道太多的人通常會死得早,你確信想知道?」
他一看她那眼神,立即明確表示,「不想知道,一點也不。」
曲清音將目光投向莫子奇殘缺破敗的屍體,輕輕地歎了一聲,「幫我將他火化吧。」
柳楓點頭,「好。」
末幾,大火連同那座搭起的高台一塊在熊熊火焰中化為灰燼,一代魔頭莫子奇就這樣在世上徹底消失。
事情就這麼結束了嗎?
不,事情還沒有結束。
經過九月十五飛鷹堡前一役,江湖人知道賞金獵人玲瓏刀原來跟陰魔師出同門,同為三十年前橫行武林的「不錯先生」的徒弟。
基於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的道理,那麼邪度歪道的親朋好友一律都是邪魔歪道,所以,玲瓏刀曲清音其實也是魔教妖女,既是如此,魔教妖女又怎麼能跟武林正派的領軍人物逍遙公子太親密?
一時之間,玲瓏刀成為江湖口誅筆伐的對象,甚至有江湖傳言說玲瓏刀肯定也精通那些妖邪之術,這才勾得正人君子的逍遙公子對她著迷。
可借,當事人卻突然在江湖上失了蹤影,無從證明真假。
爾後,有些人突然想到一件事。
當日飛鷹堡前那一戰,玲瓏刀似乎提過要退隱江湖,所以才暗中推波助瀾,讓自己欺師滅祖的師兄成為眾矢之的,藉眾人之手將他通向絕路。
再然後,又有些人想到她曾說過藏起一些女人,但究竟她藏起了哪些女人,卻沒有任何人現身說法,只怕這會成為永遠的謎。
「六扇門」一直介於官府與江湖之間,而身為六扇門總捕頭的袁闊海也是一腳江湖一腳官府的人。
這天晚上,柳楓搖著扇子走進六扇門,直闖袁闊海的屋子。
袁闊海並不驚訝,自在地倒了杯灑,飲下,「逍遙公子深夜來訪,有何貨干啊?」
「玲瓏刀。」柳楓只說了三個字。
袁闊海舉到嘴邊的酒杯停下,「你不是應該最清楚她的行蹤嗎?怎麼會跑來問我?」
「就是因為我現在找不到她了,所以只能來找你。」
「我怎麼可能知道。」
柳楓撩袍往他身邊一坐,自顧自地抓過酒壺給自己斟了杯酒,轉著杯子道:「要藏起那些女人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並且還能讓江湖人三緘其口絕口不談的,我想來想去也只有朝廷了。所以,我只能找你。」
「你找錯人了。」
「有沒有找錯人,你我心知肚明。」
兩個人沉默地喝了一會兒酒。
袁闊海放下手裡的杯子,道:「我沒什麼能說的,如果她真的如傳聞中一樣是你的紅顏知己,那麼你就不應該找不到她。」
柳楓聞言點點頭,「不能說,是吧?」
袁闊海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不語。
柳楓一口飲盡杯中酒,「我不為難朋友,你說不能說,我就不問。」說完,他起身就走。
在他的腳即將走出屋門之時,後面響起袁闊海的聲音,「京城最大的那戶人家。」
背對他的柳楓微微一笑,大步邁出門檻,「謝了。」
夜風很涼,可他的心情卻很好,他知道她不是故意躲他,如果不是故意,那必定便是人為。
既是人為,那他就必須要去找她。
沒多久,柳楓佇立在一處紅牆綠瓦外,這裡就是京城最大的那戶人家一皇宮。
可是,她真的會在這裡嗎?
柳楓突然有些不確定,但是既然已經找到了這裡,無論如何都該尋個答案出來。
皇宮大內戒備很森嚴,但是對於像柳楓這樣的絕頂高手來說,來去便如履平地一般。
當柳楓找到這座皇宮的主人時,他正在燈下批閱奏章。
燈影忽閃之後,殿內多了一人,但皇帝似乎沒有驚惶失措,或者立即喊人護駕。
他只是放下手裡的奏章,起身負手,走出御案,在柳楓面前四五步的地方停下,平靜地道:「逍遙公子柳楓。」
「草民參見皇上。」
皇帝忽而微笑起來,「她說你一定會找到這裡來,朕不信,還跟她打賭,如果你找到這裡來,朕就不反對你跟她的婚事,如果不能,她就得聽從朕的指婚。」
柳楓笑了,「幸好草民來了。」
皇帝卻歎了一聲,「朕的皇姑只有音兒這一個女兒,朕原本是想為她尋一個忠厚老實又可靠的男人做丈夫,可是她卻不小心入了江湖。」
柳楓承諾,「草民會護她周全。」
「朕相信你的話,可朕還是會擔心,所以朕才決定親自看一看。」
「應該的。」
「看到你,朕就放心了,可朕還是不會告訴你她在哪裡,如果你真的有心,你們真的有緣,朕相信你們總是會相見的。」
柳楓不禁苦笑,「皇上……」
「好了,你想知道的朕都已經告訴你了,朕還有事,就不留你了。」
柳楓沒轍,只好告退。
外面的風似乎更涼了,幾片枯葉從枝頭飄落,讓這深秋的夜更加的淒冷,站在空無一人的京城大街上,他情不自禁對月輕歎一聲。
那位年輕的帝王顯然是喜歡清音的,可借清音卻對深宮內苑沒有興趣,這種情況下被稍微刁難一下,實在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這樣的深夜,似乎還是應該找個地方喝點烈酒暖暖身子比較好。
於是,柳楓又回到了六扇門總捕頭的房裡。
袁闊海還在喝酒,桌上也多了幾罈酒,看到他的時候,笑著舉了舉手裡的杯子,「你回來了。」
柳楓笑著走進去,「你知道我會回來?」
「是,無論你有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你都會回來。」袁闊海替他倒了杯酒,推過去,「不過,我想你應該得到你想耍的答案了。」
柳楓拿起那杯酒,一飲而盡,在椅子上坐下來,「得到了也沒得到。」
「喔?」
「現在向你打聽一些東西,應該沒問題了吧?」
袁闊海一笑,「看你想問什麼了?」
「當今皇上有幾個姑姑?」
「嫡親的只有一個。」
「說說看。」
「皇上的這位姑姑早年嫁了一名探花,夫妻恩愛,可惜駙馬早亡,公主是重情之人,帶著駙馬的牌位就去了駙馬的家鄉,據說公主命薄,未過幾年也離世而去,只留下一個女兒。」
柳楓揚眉,「這就是全部?」
「對,全部。」
他忍不住歎了口氣,「果然是低調的公主。」
袁闊海亦笑,「是呀,幾乎不為人知。」
柳楓抓起一隻酒罈,道:「來,咱們今晚不醉不歸。」
「好。」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4-7-12 09:53 AM
第十章
秋風冷,秋葉落,細雨飄揚冬又來。
艷紅在這樣銀色的世界裡顯得特別的醒目,厲飛燕的性格也像她喜歡的衣服顏色一樣熱烈而奔放。
她的馬在一座庵前停下,剛好有人撐著一柄紙傘從山門走出來,不期然間,雙方四目相對。
厲飛燕瞪圓了眼,驚呼一聲,「曲清音!」
從庵裡走出來的正是已經在江湖消失很久的玲瓏刀曲清音,只見她一身紫衣,外罩一件白裘披風,髮飾精緻,儀態端莊,無論怎麼看都只是一個踏雪賞梅的大家閨秀。
曲清音朝她點點頭,「厲姑娘。」
看到她就這麼打算從自己身邊走過,厲飛燕扭身大喊,「你不知道他在找你嗎?」
「知道。」她聲音輕淡地一如天上飄落的雪花。
厲飛燕難以置信地拔高了聲音,「你知道他在找你還能這麼心安理得地躲著?」
「我沒有躲他。」她只是在等他找來。
「你如果沒有躲他,他怎麼會找不到你?」厲飛燕對她的說辭一點也不信。
「人跟人之間的相遇有時是要講緣分的。」這也是她答應皇帝表哥的事,時間約定是一年,一年之內她不能主動去找柳楓。
厲飛燕看她又開始移動腳步,當即一拉馬頭跟了上去。
曲清音停下腳步,抬炙看著坐在馬背上的紅衣麗人,「你跟著我做什麼?」
厲飛燕挑眉,「本姑娘喜歡不可以嗎?」
「可我不喜歡有人跟著我。」
「那是你的事。」
曲清音不由得失笑,「說得也是。」
厲飛燕飛身下馬,牽了韁繩和她並肩走在細雪飄飛的路上。
「你住在這裡嗎?」
「嗯。」
「你這幾個月一直在這個地方?」
「對。」
「其實,我現在還是很討厭你。」厲飛燕的表情有些糾結。
曲清音笑笑,沒接話。
她一邊走一邊說:「我喜歡柳楓那麼久,可他始終對我不假辭色,可是你卻那麼現所當然地站在他身邊,看了就讓我不爽。」
曲清音還是但笑不語。
「他們都說你一定對柳楓用了不光明的手段,才能讓他對你這麼死心塌地。」
「是嗎?」
厲飛燕實事求是地道:「我雖然不喜歡你,也知道你不能算是個好人,但是你看著真的不像是妖女。」
「妖女能看出來嗎?」
「當然了,那些邪魔歪道身上都有股邪氣,可你沒有。」非但沒有,還充滿正氣,畢竟玲瓏刀可是一把除惡之刀!
「厲姑娘。」
「嗯?」
「你知不知道,壞人的最高境界就是春起來比好人還像好人。」
厲飛燕反問:「你是那種人嗎?」
曲清音笑了,「這倒是個好問題,我雖然不能算是好人,但似乎也沒壞到那種地步。」
「那就是了。」
曲清音笑著搖搖頭,她倒是小看了這位厲家莊的大小姐,她看似刁蠻任性不講理,卻也有憨厚實誠的一面,就是口沒遮攔,說話直了些,容易得罪人。
想來,厲飛燕沒少因為她那張嘴招惹麻煩。「你不用跟著我,我不會離開這裡的。」
厲飛燕面露驚訝之色,「你……」
曲清音繼續道:「你想讓他找到我不是嗎?」
她飛快地側過臉,哼了一聲,「我才不會這樣做呢,他找不到你才好。」
曲清音笑而不言。
厲飛燕扭頭看到她臉上的笑,有些惱羞成怒,大聲道:「我真的不會!」
「我知道了。」
厲飛燕飛身上馬,在馬上居高臨下地道:「我說了不會就不會,你愛離開不離開。」然後一甩馬鞭,走了。
看著那抹紅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茫茫雪景中,曲清音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位厲大小姐真是個有趣的人。
抬頭看看天上不斷落下的細雪,她又輕歎出聲,不都說逍遙公子知交遍天下嗎?竟然找了幾個月也沒找到她,實在是杳些高估他了。
算了,不想了。
這雪下了幾日,依然沒有停的跡象,走在這銀白的世界裡,讓人有一種遺世獨立的淒冷感覺。
曲清音移開傘,仰頭看著陰沉的天空,白雪漫天而下,她笑著在雪地裡轉了幾個圈,清脆輕淺的笑聲在這四下寂寂的野外竟也清晰。
紫白相間的身影,像個孩童一般在雪地裡玩著,臉上的笑靨清新明媚。
這便是柳楓看到的情形。
找了這麼久,尋了這麼久,那個人突然就這麼出現在自己面前,令他有些措手不及,接著驚喜鋪天蓋地而來。
有所察覺的曲清音循著直覺望過去,頓時怔住。
柳楓一個飛躍落到她身邊,手撫上她的臉,輕歎道:「這麼久不見,你竟然都不想我的?」
「你見過厲大小姐了?」
他明顯愣了一下,「厲飛燕?她有來過?」
曲清音笑了起來,「我不久前剛剛遇到厲大小姐,她被氣走了,我還以為你們這麼快就遇到了呢。」
「你以為是她告訴我你的行蹤的?」
曲清音點頭。
「當然不是,可見我們還是有緣的。」柳楓將她擁進懷中,「要找你還真是不容易啊。」
「啊?」
柳楓捏捏她的臉,語氣帶著醋意地道:「你那表哥可是隻手遮天啊。」
曲清音把臉埋進他懷裡,「這約定只有一年,如果一年後你還找不到我,我就去找你,找你這個愛管閒事的逍遙公子總容易得多。」
「我總覺得這不是一句誇人的話。」
「本來就不是。」她答得理直氣壯。
他無言以對。
「走吧,難道你要一直跟我待在雪地裡嗎?」
柳楓哈哈一笑,伸手將她抱起,「自然該找個溫暖的地方待著。」她在他懷中的感覺真好。
曲清音雙手環住他的頸項,微帶俏皮地道:「哪裡?」
「床上。」
冬日害天的床上的確是最溫暖不過的地方,尤其當一對男女熱烈燕好之後。
曲清音長髮披散趴在枕上,抓著枕邊的手仍有些微顫,柳楓滾燙的身軀壓在她背上,分身仍滯留在她溫暖緊窒的幽將中。
「清音。」他喚得低柔。
「嗯。」她應得慷懶。
「如今可願嫁我?」他在她耳邊呢喃般地問。
曲清音低低地笑了一聲,「你說呢?」
他將她翻過身來,低頭吻著她的眉眼。
曲清音的手在他腰上輕劃,神情妖媚而勾魂,讓他剛平息的慾望再次甦醒。
「春宵若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他忍不住輕歎。
曲清音纖細的脖頸微仰,杏陣似閉非閉,嘴裡逸出銷魂的輕吟。
面對如此勾人的愛人,便是柳下惠再世也難把持得住,柳楓如出押猛虎般發起攻擊,佔有她所有的甜蜜。
低吟淺唱,嘶吼亢奮,世間男女的魚水之歡在這小小的床第之間激情高歌。
天色早已深沉,只是雪光反映讓人產生吋間猶早的錯覺,他們保持著男上女下的交歡姿勢,曼臥在一起。
他捨不得離開她的身體,她貪戀著他的溫暖。「怎麼沒在故籍等我呢?」
「表哥不讓。」
「真的一點消息都不露給我啊?」
「都說有緣千里來相會,我只是想看看我們到底有沒有緣。」
「真的?」
「假的。」她環著他的腰輕笑,「佔了我的身子還想跑到哪裡去?」
柳楓胸腔逸出一陣低笑,「所以我是不能反悔的,是不是?」
「是。」
「我怎麼捨得反悔。」四目相對,眼中流轉的俱是脈脈深情,他看著她的眼睛,認真誠懇地道:「跟我回家可好?」
「好。」
「我還會繼續在江湖上走動。」
曲清音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他的唇一下,「只要你記得乾乾淨淨地回家就好。」
柳楓揚眉,戲誠地道:「我聞到了酸酸的味道。」
曲清音亦揚眉,「你難道就沒聞到濃濃的血腥味?」
他抱著她在床上打了個滾,變成女上男下,手在她腰裨上摩娑著,「看樣子,我娶到了一個悍婦。」
她微微瞇眼,「怎樣?」
柳楓大笑,「便是悍婦也是我心甘情願追來的。」
「哼。」
「真的要就此退出江湖?」
說到這個,曲清音不禁歎了口氣,「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說是退出江湖,可是又有幾個人能真正退出呢?」
柳楓摟住她,也跟著歎了一聲。
「我己經不小了,至少也該安心在家生幾個孩子,否則再過幾年,怕就真生不動了。」
他不禁笑了起來,「娘子說得極是,我們努力多生幾個,如此老了也不寂寞。」
「貧嘴。」
「我們一年生一個,怎麼樣?」他自顧自地說。「你當我母豬嗎?」
「就算你是母豬我也愛,生嘛。」
「生不生得出又不是女人說了算的。」
柳楓覺得自己的男性尊嚴受到了挑戰,整個人一翻,將她再度壓在身下。
「啊!」曲清音因為他突然地顛倒位置發出一聲輕呼。
「今晚你別想睡了。」
曲清音推他,「不要了,出這麼多汗,我要梳洗。」
「真的不要?」
曲清音瞪他,「真的。」
「也是,我們來日方長。」他說得別有深意。
她毫不客氣地伸手在他腰上扭了朵麻花出來,「整天想什麼呢?」
「開枝散葉,把你養成母豬,這樣便不會有人來搶了。」他說得一本正經。
「那你怎麼不把自己先吃成個豬仔不讓別的女人惦記你呢?」
柳楓若有所悟,「這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那以後就要辛苦娘子多多餵養我,到一兩百斤我看就差不多了。」
曲清音捶他,「那我不被你壓得難受嗎?」
「女人生來不就是為了讓男人壓的嗎?有誰被壓死了?」
「滾。」曲清音惱了。
他哈哈大笑,翻身下床,扯過屏風上的衣物穿好,回首道:「我去叫人準備熱水,你洗完吃了飯再睡。」
「嗯。」
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家客棧的獨立小院,曲清音已經付了一年的房錢。
柳楓開門出去,在廊下呼吸了幾口冰冷而新鮮的空氣,臉上滿是愉悅的笑,回頭看了一下虛掩的房門,他的笑容更深,腳步輕快地出去找人要熱水和吃食。
忠義山莊,這就是柳楓帶她回的家。
曲清音卻沒有半點,驚訝的表情。
柳楓笑道:「你果然早就猜到了。」
她看著遠處的那座山莊,淡淡地進:「你們也沒有刻意瞞我。」
「那是,都巳經是板上釘釘的自己家人了,又何必瞞你。」
「但也沒有挑明了說。」她橫了一眼過去。
「你這麼聰明,若挑明了還有什麼意思。」
「油嘴滑舌,巧言善辯。」
柳楓看著她頭上那支金簪,道:「這支簪是我母親最愛的。」
曲清音歪頭看他,「現在想想,你似乎沒送過我東西。」
柳楓攬過她的腰,笑道:「洞房的時候再送。」
「送什麼?」
他卻不再說話,樓著她便往山莊大門而去。
走近了,曲清音才發現山莊張燈結綵,一副準備辦喜事的樣子,她不由得側目看他。
柳楓很自然地道:「就等我們兩個主角到場了。」
「你發請柬了?」
「只請了幾個人。」
這幾個人中,必定會有浪子吉吹雨,所以一進莊看到吉吹雨時曲清音並不覺得奇怪,只不過……
「好像就只有他一個人。」不是說幾個人?
「恭喜兩位。」吉吹雨走過來抱拳祝賀。
柳楓回禮,「謝謝。」
他又看向曲清音,「曲姑娘嫌賀客太少嗎?」
「不,」曲清音搖頭,「我只是覺得連你這個賀客都沒有的話就完美了。」
柳楓扇子一展擋在臉前,肩膀微顫。「這樣說就不好了,怎麼說我也是唯一的賀客。」
曲清音直截了當地問:「賀禮呢?」
吉吹雨被自己口水給嗆了下,「楓子,你真的不準備說點什麼嗎?」
柳楓搖著手狙的扇子,微笑道:「她說的沒錯啊,來參加婚禮,你的賀禮呢?」
吉吹雨忍不住歎息一聲,「果然是婦唱夫隨啊。」
這時兩個丫鬟走了上來,對曲清音道:「姑娘,請隨我們下去換裝吧。」
柳楓道:「你先去吧。」
曲清音點點頭,沒再說什麼便跟著丫鬟走了。
吉吹雨攬上柳楓的肩,戲謔地笑道:「你是打算當妻奴了嗎?」
柳楓反問:「有何不可?」
「恭喜啊,新郎官。」
「走吧,陪我換衣服去。」
「老實說,我還真沒見過你穿大紅色的衣服。」
「正好讓你看一次。」
「深感榮幸。」
「倒是你的喜酒我什麼時候才能喝到?」
「這個就只能問老天了。」
「你呀……」
大約半個時辰後,換好新人裝束的柳楓回到了喜堂,當他看到穿著一身大紅嫁衣的曲清音被喜娘扶著走進來時,笑著往前走了兩步。
吉吹雨及時拉住了他,提醒道:「這麼著急幹什麼?」
他苦笑,「這些俗禮真是麻煩。」
「良辰吉日,喜拜花堂……」
在媒婆的話聲中,儀式開始。
關老夫人坐在主位,笑盈盈地看著這對新人有情人終成眷屬,關廣恩也在一旁,滿臉笑容。
山莊內外開始燃放鞭炮,一時間,熱鬧喜慶的氣氛便撲而來。
夫妻對拜之後,大禮已成,在喜堂之上柳楓便掀起了新娘的蓋頭,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稍心打扮後的曲清音,本就漂亮的臉蛋在喜堂的燭光照映下顯得越發明艷照人。
「娘子,你真美。」
曲清音微微笑了笑。
丫鬟上前斟了兩杯酒,遞給他們。
柳楓舉起灑杯,向吉吹雨道:「多謝你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曲清音也跟著舉杯。
吉吹雨也端了杯子回敬,三人同盡一杯。
柳楓又牽了妻子的手,到關老夫人面前跪下,「多謝老夫人幫晚輩夫妻費心準備這一場婚禮。」
「應該的、應該的。」
曲清音將酒杯放了,拿了丫鬟端來的托盤,向老夫人舉起,「請老夫人茶。」
「乖。」關老夫人將一個厚厚的紅包放到托盤上。
「謝老夫人。」
「夫妻和順,好好過日子。」
「知道。」
關老夫人舒著柳楓,「你也是,成親是人生大事,竟然也弄得這樣冷清,真是委屈了一位好姑娘。」
曲清音幫他解圍,「老夫人,這不怪他,是我不欲再涉足江湖事,他如果要請,請來的也全是江湖人,還不如現在這樣簡簡單單的好。」
「讓你委屈了。」關老夫人拍拍她的手。
曲清音羞澀地微垂了頭,沒再說什麼。
「好了,你們一路趕路也辛苦了,早點下去歇著吧。」
「是。」柳執扶著妻子站起,「老夫人慢走。」
「不用送了,我老人家還走得動,你們早些休息。」
「好。」
關老夫人一走,喜堂裡便只剩下關廣恩和吉吹雨,還有就是柳楓夫妻四人。
關廣恩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們便不邀你一醉方休了。」
吉吹雨在一旁道:「是,我跟關莊主去喝個痛快,你們也去過你們的洞房花燭夜吧。」
柳楓笑著點頭,「那我們夫妻便先回房了。」
吉吹雨揮手,「去吧去吧,春宵一刻值千金。」
柳楓夫妻對視一眼,只是微微一笑,牽手出了喜堂,回忠義山莊為他們夫妻佈置一新的小院去歇著。
回了新房,柳楓幫妻子摘了頭上的鳳冠,「可累了?」
「還好。」
他看著妻子卸了頭飾,洗去妝容,又恢復成那個清清爽爽的曲清音,這才上前樓著她的腰一起到床邊坐下。
「現在可有什麼想問我的?」
曲清音將頭靠在他肩頭,從敞開的窗戶望向天上的新月,嘴裡說道:「吉吹雨不知道嗎?」
「不知道。」
「他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嗎?」
柳楓摟著她,一同去看窗外的月色,「從我離開忠義山莊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只能是柳楓。」
「這是忠義山莊的規矩?」
「嗯,要嘛留守山莊,要嘛自由闖蕩。」
「原來,這才是忠義山莊吃立不搖的原因。」
「那我們的孩子以後要回來嗎?」
「看情況吧。」
「忠義山莊是個很大的責任,如果可能,我覺得還是不回來的好。」
柳楓輕笑一聲,「我也是這樣認為的。」
「我最喜歡在屋頂賞月了。」她瞇起眼。
「喝酒嗎?」
「喝。」
「我也覺得今晚的月色不錯,走,上房頂賞月。」
「你有病啊,這麼冷的天你讓我上屋頂跟你吹冷風賞月?」曲清音簡直難以現解他的想法。
柳楓一見她的表情,頓時哈哈大笑,「很少能看到你這樣生動的表情,為夫甚是欣慰。」
「有病。」
最後他們當然沒有去屋頂賞月吹風,春宵一刻值千金,柳楓向來不是個浪費的人。
又一次來到那座名叫紅葉鎮的小鎮,一切似乎和一年前並沒什麼不同。
他們仍舊住在上次住的那家客棧,那間屋子只要推開窗戶就能看到街上的行人。
柳楓倚在窗邊看了一會街上的風景,回頭看向躺在床上的人,「感覺好一點了沒有?」
曲清音的臉色發白,聲音顯得有些無力,「好一點了。」
「怎麼會反應這麼大。」
她只是搖頭。
他關了窗戶到床邊坐下,握住她的手,心疼地道:「看你這樣我好心疼。」
「女人都要經過這個的。」
他伸手撫上她的臉,歎道:「身體禁不起顛簸怎麼還非要來?」
「祭掃的日子要到了,而且我跟表哥約定的日子也過了,可以回家了。」
「約定?還有約定?」
「嗯,表哥一年之內不許我回家。」
「我以為他只是不想你被我找到。」
「我想一定有別的原因。」
柳楓默默點頭。
「嘔--」曲清音又感到一陣噁心。
柳楓急忙拿了痰盂接住,看她嘔得酸水都吐不出來的模樣,心頓時揪成一畫很是自責,「早知道咱們就不懷了。」
曲清音直接啐了他一口,「我不需要馬後炮。」
「我是真的很心疼娘子啊。」
「以前看到孕婦的反應還覺得真的假的,輪到自己才知道是真的不好受。」
「咱們在這裡歇兩天再走吧,路還遠著呢。」
曲清音一邊拿帕子拭嘴,一邊抬頭看他,「你怎麼知道?」
「娘子,為夫沒那麼笨,你當時不許我跟上去時,我就猜到了。」依她的個性,斷不會讓那時的他知曉墓地所在,住在這兒不過是障眼法。
「你還算聽話,沒有跟過來。」
柳楓給她倒了杯水遞過去,「真要跟過去你還不怒了?娘子的怒火為夫一點也不想挑戰。」
「是嗎?」曲清音喝了口水,瞪了他一眼,「你惹我的次數還少了?」
「這是夫妻情趣,不一樣的。」
「福威鏢局的事,你不過去真的不要緊嗎?」
「酒鬼應該搞得定,娘子如今這樣的情形我如何放心留你一人。」他接過她喝空的杯子放了,又扶她重新躺好,「再說,江湖上的是是非非,哪有娘子你來得重要。」
聞言,曲清音笑了。
「笑什麼?」
「最愛管閒事的逍遙公子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難道不好笑嗎?」
柳楓知道瞞不過她,老實地道:「福威鏢局的事不難解決,只是有件事有點麻煩。」
「說說看。」
柳楓看她這會兒精神還好,便繼續道:「還記得水大小姐嗎?」
「嗯。」
「最近江湖上出現一些俠士陸續失蹤的事件,我覺得跟她有關。」
「喔?」
「娘子你不關心江湖事,自然是沒發現的,我懷疑她也習了什麼邪派的武功。」
「我倒不這麼認為。」
「嗯?」柳楓精神一振,他一直覺得妻子是個極聰明的人,在某些事上也有獨到的見解,她的話也許能幫他解開心頭疑問。
曲清音眉頭微蹙,聲音放緩,「還記得讓水堡主跟我師兄結怨的水夫人嗎?」
「她?」柳楓皺眉。
「這些年她應該是一直陪著師兄的,可是師兄死了也沒見她露面。」
「也許她已經死了呢?」
「如果她死了,我師兄當時應該就會對水慕遠提及。」曲清音頓了下,「況且,陰陽雙修這種邪門武功總要有個旗鼓相當的同修者才會相得益彰。」
柳楓的表情立時變得凝重起來。
「當年師兄盜取了本門禁忌的武功秘笈,聽我師父說,這本秘笈上所載的武功雖然厲害,但是太過霸道,稍一不慎便會走火入魔。」
「你是說--」
曲清音表情也有些凝重,「當日我師兄的狀態己有入魔的徵兆,一旦真正入魔,便會迷失本性,為禍甚大。這也是本門將那本秘笈列為禁忌的原因,只是到底是祖師爺一番心血,不便毀掉。」
「這些你都沒說過。」
「不過就算那本秘笈落在水夫人手中,我想她也落不了什麼好下場。」
柳楓困惑地看著她。
她抿抿嘴,道:「我師父告訴過我,他小時候曾經不小心將那書弄污了幾頁,怕師祖責罰,便將那幾頁偷偷毀屍滅跡,偽裝成完好如初的樣子。」
柳楓張大嘴,無奈撫額。
曲清音道:「你也知道,我師父一生從不認錯的,從小就那樣。」
「明白。」
說了這麼些話,曲清音精神有些不濟,微闔了眼,「我睡一會兒。」
「好,睡吧。」他坐在床邊陪著她。
祭掃完,曲清音終於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家,可卻差點不認得自己的家了。
看著眼前這幢嶄新而又具排場的宅子,她幾乎想撫額呻吟了。
原來這就是表哥不許她回家的原因啊!
「姑娘好,姑爺好。」
一排丫鬟,一排僕役,還有一排侍衛,動作整齊劃一的行禮。
這陣仗連柳楓也想撫額,那位皇帝表哥真是想得太周到了。
「表哥這是要逼我遠走他鄉嗎?」
柳楓不由得失笑,「總歸是他的一番心意,而且你現在也確實需要人照顧。」
「真是太多事了……」她早已不過那種飲食起居都被人照顧的生活了,難道以後又要重新習慣?
這是皇帝的一番好意,兩人只好接受,柳楓在家陪了妻子五日,第六日的時候就被趕出了家門。
逍遙公子如果不管閒事那就不是逍遙公子了,況且在聽她那麼說了之後,他肯定是坐不住的。
「我辦完了事便回來。」離開前他承諾。
「乾淨的回來。」她如是要求。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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