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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傳記]沐軼 -【刑名師爺】《全文完》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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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發表於 2008-7-6 05:06 PM|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61章 唯一的可能


  「兩頭都沒有可能,就只剩下中段了,也就是大家聽到霽雯叫喊,一窩蜂往廁所跑的這一點時間!兇手就是利用這個亂勁,將項鏈塞進了賀掌櫃的包裹裡!由於兇手要等賀掌櫃和老何頭出了房間門往廁所跑,才能進房間塞項鏈,然後跑到廁所,花的時間相對比較長,所以,應該是後面才到廁所的。嘿嘿,各位,咱們都說說自己到廁所的時間,這先後順序理清了,咱們也就心裡有數了!我先說,最先到達的是我,當然,除了發現屍體的霽雯姑娘之外。」

  雖然已經指出了霽雯就是罪犯,但孟天楚說話還是比較客氣的。

  玄音方丈點頭道:「沒錯,貧僧和劣徒虛松一起提著燈籠隨後趕到,當時廁所旁只有孟施主和霽雯姑娘。貧僧記得後來趕來的是孟夫人和丫鬟飛燕姑娘,我還給她們照了路的,這後面的……」

  「後面的是我!我跟老何頭一起到的廁所。」賀旺有些得意洋洋地說道,彷彿自己跑到了前面很光榮似的,「我當時躺在床上,一直沒睡著,聽到喊聲急忙爬起來,同屋的老何頭也坐起來,我們兩是一起衝出房間的,對了——」賀旺一指張振禹:「我衝出門口時,看見他傻忽忽站在院子裡,當時我還問了他一聲:怎麼了?出了什麼事了,他跟傻了似的站在那搖頭不說話。然後我跟著老何頭衝到了廁所。」

  孟天楚道:「好了,事情已經搞清楚了,張公子,看樣子你好像是最後一個趕到的哦。你在後面幹什麼呢?」

  張振禹沒有回答,臉色蒼白望了一眼霽雯,隨即低下頭,皺著眉不知道在想什麼。

  孟天楚道:「剛才的分析已經很明白,除了你,沒有人有機會將項鏈塞進賀掌櫃的包裹裡,如果你對剛才我檢驗指紋的方法還有疑問,那這個問題你又如何解釋呢?」

  「說不定是同屋的老何頭放的呢!」

  賀旺擺手道:「不可能!我包裹是放在我床頭的,吃晚飯回到房間,我就沒離開過,老何頭一回來就睡了,後來我們是一起衝出房間的,前後老何頭就沒碰過我的包裹!」

  「那……那就是你自己放的!」張振禹兀自強辯。

  「你放屁!」賀旺吼道。

  孟天楚道:「賀掌櫃別著急,咱們檢驗一下珍珠項鏈上的指紋就知道了。」

  孟天楚拿出磁性指紋刷,小心地將珍珠項鏈刷了一遍,前面他只刷了一小部分,發現了張振禹的指紋之後就沒再刷了,現在全部刷了一遍,剩餘部分果然顯露出幾枚指紋。

  他提出了秦夫人的指紋和賀旺的指紋,與項鏈上那幾枚指紋進行比對,其中有秦夫人的,另外的與茶杯上張振禹的指紋進行對比,完全相符,證明是張振禹的。

  孟天楚道:「賀掌櫃和老何頭衝出了房間之後,你進了他們房間,將珍珠項鏈塞進了賀掌櫃的小包裹裡,然後才去了廁所,一直到後來我們搜查賀掌櫃的包裹之前,賀掌櫃都沒有機會接觸包裹,當然也就沒有觸摸過那串項鏈,所以,項鏈上不會留下賀掌櫃的指紋。既然沒有賀掌櫃的指紋,他根本就沒碰過那項鏈,如何是他自己放的呢?」

  張振禹一時語塞,喃喃道:「反正……反正不是我幹的……」

  剛才的分析已經得出了唯一的結論,可張振禹還是死不認罪,而霽雯已經渾身發抖,就想低頭認罪了,神情顯然已經露了餡。

  秦逸雲喝罵道:「證據確鑿,你還敢狡辯,原來真是你們這對狗男女殺了我娘子。」一耳光將霽雯打得摔在地上,又踢了一腳:「你這賤人,說,是不是你們殺了我娘子?」

  霽雯蜷縮在地上,捂著臉哭泣著:「我……老爺……我……」

  秦逸雲一轉身,衝到張振禹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論拳頭與其撕打起來。

  賀旺也在一旁跳腳跳手叫罵道:「原來是這道貌悍然的偽道學殺死了秦夫人,還栽贓陷害老子,害得老子被白白捆了一晚上!」

  張振禹一邊抵抗著一邊叫道:「秦……秦掌櫃,不是我們殺了你娘子,他那都是胡說的……」

  孟天楚一把扯住了秦逸雲,說道:「秦掌櫃稍安勿躁,還有虛松被殺一案還沒有真相大白,等一會一起算帳。」

  玄音方丈道了聲佛號:「孟公子所言甚是,先把劣徒被殺之事查清,再一併送官法辦。」

  在秦逸雲一翻亂踢亂打之下,張振禹已是滿臉掛花,鼻口流血了,好不容易等張振禹被拉開了,這才叫道:「我冤枉啊……我是冤枉的……」

  孟天楚冷笑道:「冤枉?那好,咱們再來說說虛松被殺案,等這個案子真相大白之後,看看你還是否叫冤!」轉身問玄音方丈道:「方丈大師,平日裡虛松晚上睡覺房間的門窗是否是閂上的?」

  玄音方丈單掌合什說道:「是,晚上經常能聽到寺廟後面那女鬼懷抱的嬰兒哭泣,虛松很害怕,所以從來都是門窗緊閉睡覺,就是夏天也是如此。」

  「那就對了,昨天我揭穿虛松說他在睡覺的謊言時,也曾看過他的房間,後窗的確是關著的。請問大師,你是從何處進入虛松的房間的?」

  「從後窗,當時貧僧叫不開門,到後窗發現後窗虛掩著,推開一看,發現虛松已經吊死了。然後翻窗進入查看,隨即打開了房門。」

  「這麼說來,虛松房間的後窗不是大師打開的了?」

  「不是,當時就是虛掩著的。」

  孟天楚點點頭:「虛松怕鬼,自己肯定不會打開窗戶,這麼說來,應該是有人趁大家不備,偷偷潛入虛松的房間,將窗閂拔開了,這樣從外面就能打開。這人是誰?」

  眾人茫然望著孟天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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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發表於 2008-7-6 05:06 PM|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62章 嘴唇說話


  「咱們詳細分析,這人就會水落石出。」孟天楚笑笑道,「剛才已經說了,兇手殺死虛松,是因為擔心虛松知道了他們的真像,所以殺他滅口,那麼,兇手產生這個犯意的時間,就應該是知道虛松曾經躲在秦夫人後窗偷聽的時候。那是咱們將秦夫人屍體抬回來,在大雄寶殿說話的時候。所以,偷偷打開虛松窗戶,也應該是在那以後。大家回憶一下,咱們在大雄寶殿的時候,有沒有人進入過虛松的房間?」

  玄音方丈低頭想了想:「應該沒有,當時貧僧面對著的,就是貧僧和劣徒虛松的房間門,貧僧沒有看見有人進去過。」

  賀旺道:「肯定沒有的了,那時候大家都在大殿裡,就這幾個人,誰跑進房間裡去還會看不見嗎?」

  孟天楚道:「的確如此,雖然虛松的禪房門是開著的,但我也沒看見有誰進去過,打開窗戶需要一定的時間,如果有人眾目睽睽之下進入打開窗戶又出來,咱們不可能發現不了的。所以,兇手肯定不是這段時間進禪房打開的窗戶。這之後我們去搜查賀掌櫃的包裹,然後將賀掌櫃捆了之後,我們是一起散的。散了之後虛松的情況,玄音方丈瞭解嗎?」

  玄音點頭道:「散了之後,貧僧和虛松一起回到大雄寶殿,他又向貧僧哭訴要求留下,貧僧執意不允,讓他回房睡覺,明早下山。他這才哭著回了禪房,貧僧見他關上門之後,便也回禪房睡了。」

  「這麼說來,兇手潛入虛松禪房打開窗戶,肯定是在我們搜查賀掌櫃包裹的那一段時間!當時我們幾個男人先到了門口,然後我、賀掌櫃、玄音方丈我們三個進了房間搜查,剩下的人呢?」

  秦逸雲道:「我和老何頭、虛松我們三個在門口看著,他們幾個女的在我們身後。」

  飛燕忙道:「我和少奶奶在一起,就在老何頭他們三個身後。」轉頭看了一眼霽雯:「她……當時我們沒注意,我們光注意看少爺您查案了。」

  孟天楚對霽雯道:「你說說吧,你當是在哪裡?誰可以作證?」

  霽雯蜷縮在地上哆嗦得更厲害了,張振禹道:「她沒有去開窗戶,那窗戶說不定是虛松自己開的,忘了關了。」

  「剛才玄音方丈已經說了,虛松怕寺廟後面那懷抱嬰兒的女鬼,所以從來不敢開窗戶,連酷夏都不例外,昨晚上那嬰兒哭得那麼厲害,虛松又如何敢開窗戶呢?」

  秦逸雲道:「沒錯,分明是霽雯這賤婢趁大家注意力集中在搜查賀掌櫃包裹上的時候,偷偷回到大殿,進了虛松的房間打開了窗戶!這對姦夫淫婦,呸!」一口吐沫啐在霽雯的頭髮上。

  張振禹臉色變了變:「秦掌櫃,這麼對待一個女子,恐怕不是男人所為吧!」

  秦逸雲正要說話,被孟天楚擺手攔住了,笑道:「嘿嘿,張公子似乎對霽雯姑娘很關心哦。難怪她肯為你賣命,合夥殺死了虛松。」

  張振禹聲音有些無力,還是強挺著說道:「孟公子,說話要有證據,你憑什麼說是我殺了虛松?」

  「好!張公子說得也有道理,總不能空口無憑吧。那我就說一說我認定你是兇手的證據。屍體檢驗已經證明,虛松實際上是被人用枕頭之類的軟物件壓住口鼻給捂死的,找到捂死虛松的這個物件,看看是誰的,也就能找到兇手了。但可以捂死人的東西很多,枕頭、被子、毛巾、衣袍等等都可以,究竟是什麼呢?我一直想不出來,直到我對現場進行勘察之後,才終於搞清楚,原來兇手是用被子將虛松捂死的!」說到這裡,孟天楚盯著張振禹笑道:「我說的沒錯吧?張公子。」

  「我……我怎麼知道!」此刻,張振禹神情顯然很慌亂,額頭上已經隱隱有冷汗冒了出來。

  賀旺沒忘了拍句馬屁:「孟公子好厲害,這都能查出來。」

  孟天楚笑了笑:「其實道理很簡單,大家只要想通了,也就沒甚麼希奇了。剛才我已經展示給大家看了,我能在物體上檢測出人的手印或指紋,在虛松房間裡進行勘察的時候,我在兇手進入的窗戶口上進行了指紋檢測,結果很讓我意外,除了玄音方丈和虛松自己的指紋之外,竟然沒有發現兇手的指紋,後窗齊胸高,兇手不可能凌空飛進房間,兇手究竟是怎麼進來的呢?」

  「被子!」飛燕眼睛一亮,脫口而出,「兇手用被子墊在窗戶上,手按在被子上翻進窗戶,就不會在窗戶上留下指紋了!」

  孟天楚望著飛燕笑道:「你這小丫頭反應還挺快!」

  飛燕有些得意地偏了偏腦袋:「少爺您前面都已經說了兇手是用被子捂死虛松的,那還不好猜嗎。」

  孟天楚對張振禹道:「怎麼樣,張公子,我丫頭說的話沒錯吧?」

  張振禹道:「這都是你們自己瞎猜的,誰看見了?誰看見霽雯開窗戶了?誰又看見我拿被子翻進房裡捂死虛鬆了?」

  「沒有人看見並不代表你就能逃脫法網。」孟天楚冷聲道,「別忘了,有句話叫做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張振禹也冷笑道:「好,我倒要看看怎麼個不漏法!」

  「你用被子捂死了虛松,虛松也用被子告訴了我們你就是兇手!」

  張振禹微微吃了一驚,沉聲道:「怎麼個告訴法?」

  「大家還記得嗎?昨晚上秦掌櫃聽說小和尚虛松對秦夫人別有企圖之後,曾經踢了小和尚臉部一腳,把小和尚的嘴唇踢破了一道口子,當即鼻口流血,嘴唇都腫了,還記得嗎?剛才我對虛松屍體進行檢驗的時候,發現他嘴唇上那傷口已經被弄裂了……」

  飛燕一聽,眼睛一亮,搶著說道:「我知道了,兇手用被子摀住虛松嘴鼻將他捂死的時候,由於掙扎,所以弄裂了虛松嘴唇上的傷口,傷口的鮮血肯定會粘附在了兇手的被子上!所以,只要查查張振禹的被子,如果有血,就能證明張振禹是兇手!」

  聽了這話,張振禹身子晃了晃,無力地靠在牆上,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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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發表於 2008-7-6 05:07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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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3章 鞋子也說話


  孟天楚讚道:「你這小丫頭真的反應很快,是個當捕快的料。」

  飛燕很是得意:「我去把他被子拿來!」轉身就往外奔。

  「等等!」孟天楚忙道,「還有一個證物也要取來。」

  「什麼證物?」

  孟天楚瞧了張振禹的腳一眼,說道:「鞋子!還記得嗎,昨晚上我們散了回去睡下之後,天就開始下起了小雨,一直下到天亮。寺廟院子是泥地,張公子要從廂房穿過院子到大雄寶殿虛松的禪房後窗,我記得張公子昨晚上穿的不是這雙灰色的布鞋,而是黑色的,那一雙肯定粘上了泥,張公子怕人發現所以換了,換下來的那一雙肯定還來不及洗,一併取來。對了,麻煩玄音方丈和飛燕一起去,相互有個監督,免得張公子說咱們動了手腳。」

  玄音方丈點點頭,跟著飛燕出了大殿,片刻,飛燕抱了一床被子,方丈玄音拎了一雙鞋子回來了。

  飛燕把被子往地上一放,指著上面一抹淡紅色痕跡道:「少爺,這是他的被子,上面真的有血痕!」眾人湊上來一看,果然如此。

  玄音將那雙鞋子翻過來,果然鞋底、鞋邦子上滿是黃泥巴。

  飛燕有些奇怪:「少爺,既然他鞋子上都是泥巴,怎麼房間裡沒有腳印呢?」

  「是啊,你想想看?」

  飛燕搖了搖頭。

  孟天楚從玄音手裡接過那雙鞋子,伸手進入,將鞋墊掏了出來摸了摸,點頭微笑,遞給了飛燕:「你摸摸這鞋墊,應該能想出來了吧。」

  飛燕接了過來摸了一下:「是濕的!」

  「嗯!鞋墊的什麼地方是濕的?」

  「後跟部,還有邊上!」

  「對了!現在知道他進房間怎麼會不留鞋印了嗎?」

  孟天楚還是搖了搖頭。

  「剛剛還誇你聰明,馬上就傻眼了啊,」孟天楚笑道,「你們沒注意到嗎?聽松寺兩排廂房和大雄寶殿的屋基,都有一尺高的青石板月台,用來擋雨水飛濺的……」

  飛燕還是苦著臉想著,夏鳳儀在一旁輕聲道:「相公,是不是兇手穿鞋子到了虛松禪房後窗,將鞋子脫在了月台外,穿這襪子上了月台,然後翻窗進去,殺完人後再穿鞋子走,所以鞋子雖然粘了泥,卻不會留下鞋印,而且殺人期間,鞋子在月台外一直淋著小雨,所以鞋墊後半部被淋濕了。鞋墊邊緣是被地上的雨水浸透弄濕的。」

  「完全正確!」孟天楚笑嘻嘻讚道,「還是我娘子聰明,飛燕丫頭,你還得學著點!」

  張振禹似乎已經不在意他們在說什麼了,只是無力地靠在牆上,閉著雙眼,彷彿走了很長很長的路,已經疲倦至極。

  玄音方丈道了一聲佛號:「張施主、霽施主,你二人合夥殺了秦女施主,又殺了貧僧的徒弟虛松,連殺兩命,未免太過狠毒了吧!」

  真相大白,秦逸雲惡狠狠望了張振禹一眼,又轉頭盯著蜷縮在房角落的霽雯:「你……你這賤人!原來早就暗中與這姓張的勾結在一起,合謀來算計我,殺死我娘子,真是……真是枉我對你一片癡心!」衝上去狠狠一腳踢在霽雯肚子上。

  霽雯慘叫一聲,捂著肚子蜷縮在地上。

  張振禹聽到這聲慘叫,猛地睜開眼睛,眼中精光一閃,手腕翻處,已經多了一柄寒光閃閃的尖刀,一刀往秦逸雲胸膛扎去!

  孟天楚好像早就料到有此一招,抓起旁邊的一把椅子猛地一掄,砰地一下正砸在張振禹持刀的手腕上,將他手中尖刀砸飛,隨即飛起一腳,將他踢得倒飛出去,重重撞在牆壁上,隨即軟倒在地。

  孟天楚將那尖刀揀了起來,冷笑道:「嘿嘿,既然我已經認定你是兇手,我還會讓你再有傷人的機會嗎?」

  秦逸雲這才從驚恐中回過神來,急忙拱手道:「多……多謝孟兄相救!」

  地上的霽雯哭著跪爬過去,緊緊抱住了張振禹:「禹哥哥~!」

  孟天楚那一腳好不沉重,張振禹這半天才緩過勁來,跪起身,伸手將霽雯摟進懷裡。

  霽雯依偎在張振禹的懷裡,哭得滿臉淚花:「禹哥哥……」

  張振禹緊緊摟著她:「雯妹,是我不好,累你受苦了!」

  霽雯哭著使勁搖頭,緊緊依偎在他的懷裡,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孟天楚歎息了一聲,上前一步,低聲道:「張公子,你們殺秦夫人,應該是為了秦家的錢財吧?」

  事到如今,張振禹也不再狡辯,點頭道:「是,我與雯兒本來自小青梅竹馬,她們家窮,把她賣給了秦家當丫鬟,後來又被這畜生秦逸雲偷偷強暴了,我本來要殺他報仇的,但霽雯說秦逸雲對她很迷戀,於是我出主意可以利用這機會謀了秦家的家產,所以我設了這圈套,先殺死秦夫人,等秦逸雲將雯兒扶正,再殺了秦逸雲這狗賊報仇!」

  孟天楚道:「秦家已經沒有親屬,你們殺了秦夫人,讓雯兒當了妻子,再殺了秦掌櫃,秦家財產就是你們的了。同時又報了仇,果然一箭雙鵰的好計謀!」

  秦逸雲道:「我……我沒有強暴雯兒,我對她是真心的,我喜歡她,一心想著和她過好日子,那天我喝醉了,是雯兒自願的,她沒反抗的!」

  霽雯一直哭泣著搖頭,什麼話都不說。這種情況下她能說什麼呢,又怎麼說得清楚呢。

  孟天楚知道,對於先強姦後通姦,根據現在最高法院司法解釋,不作強姦處理,《大明律》對這種具體情況卻沒有作詳細規定,所以孟天楚也不準備將秦逸雲扭送法辦。

  張振禹轉頭望著孟天楚:「孟公子,你很厲害,如果不是遇到你,我們這計謀一定能成功的。」

  秦逸雲有些老羞成怒,吼道:「你們這對狗男人,謀殺主人,等著凌遲處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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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4章 同命鴛鴦

  
  張振禹對孟天楚道:「孟公子,這件事前後都是我策劃的,殺死秦夫人和虛松也都是我一個人幹的,與雯兒無關,請你高抬貴手放過她吧。」

  孟天楚搖了搖頭:「她是從犯,沒有她的幫助,你也不可能實施如此完美的謀殺,她同樣罪責難逃,只不過,她在共同犯罪中所起的是次要和輔助作用,我相信當地衙門會酌情考慮對她從輕處罰的。當時候我也會據實向當地衙門說清楚。」

  其實,孟天楚說了謊話,他剛剛學了《大明律》,知道根據明朝法律:「若奴婢及雇工人、謀殺家長、及家長之期親外祖父母、若緦麻以上親者、罪與子孫同。」「凡謀殺祖父母、父母、及期親尊長、外祖父母、夫、夫之祖父母、父母、已行者、皆斬。已殺者、皆凌遲處死。」霽雯是秦夫人的奴婢,殺死主人,依律無論主從,皆凌遲處死。因此,他們兩都跑不掉千刀萬剮之災。

  張振禹不懂法律是怎麼規定的,所以感激地點了點頭:「多謝孟公子!」將霽雯擋在自己身後,面對孟天楚笑了笑,忽然手腕一翻,手中又多了一柄寒光閃閃的尖刀。原來,他身上竟然藏有兩把刀子。

  眾人一聲驚呼,都後退了幾步。只有孟天楚原地不動,彷彿已經知道張振禹要幹什麼,憐惜地看著他。

  張振禹慘然一笑:「孟公子,希望您能可憐可憐霽雯,救她一命!」翻轉刀尖,猛地一刀扎進了自己的心口!

  霽雯被他擋在身後,待到發覺不對勁,撲上來要抓他手的時候,那一刀已經深深扎進了心口裡,直沒至柄。

  張振禹軟軟倒在了霽雯的懷裡,霽雯撕心裂肺一般喊道:「禹哥哥……!」緊緊摟著張振禹的身子,拚命慌亂地搖著,希望他能像睡著了一樣,睜開眼,笑著柔柔地喚一聲「雯兒!」

  可張振禹那一刀正中心臟,已經當即死去,哪裡還能搖得醒來。

  霽雯將張振禹摟在懷裡,慘然一笑,低低的聲音道:「禹哥哥,你死了,雯兒還能獨活嗎?」伸手猛地抽出了張振禹胸口的尖刀,一刀扎進了自己的心口,氣絕而亡。

  其他人都離得遠,孟天楚雖然在他們面前,伸手就能阻止,可是,孟天楚猶豫了,他知道,霽雯作為奴婢,殺死主人,無論主從都要凌遲處死的,阻止她自殺,也就等於將她一個文弱女孩送上法場,在眾目睽睽中飽受千刀萬剮凌遲之苦,那不是救她而是害了她,張振禹雖然臨時懇求自己救她,可自己無權無勢,這凌遲的死罪如何救得了的。這一猶豫之間,霽雯已經自殺而亡。

  孟天楚長歎一聲,讓他們兩做對苦命鴛鴦,黃泉路上有個伴,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秦逸雲怔怔地望著霽雯,雖然對她惱恨之急,可現在眼見她慘死面前,想起以前兩人的恩愛,心中一酸,還是落下了幾滴眼淚。

  正在這時,就聽到寺廟外人聲鼎沸,有人高聲叫道:「少爺!我把衙門的人帶來了,您在哪裡!」聽聲音是老何頭。

  玄音方丈和秦逸雲等急忙出去看,只見院子裡站著老何頭、七八個捕快還有幾個忤作,簇擁著一個身穿知縣官袍的老者,原來是當地知縣接到報案,帶著捕快趕到了。

  那知縣似乎與玄音方丈很熟,在方丈的陪同下進了大殿,來到停放秦夫人屍體的房間。一見地上躺著兩具女屍、一具男屍,對面廂房還躺了一個小和尚的屍體,簡直驚呆了。

  玄音方丈和孟天楚等人將這件事的前因後果敘述了一遍。知縣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聽說這案子是孟天楚破獲的,聽了他的破獲經過之後,又是驚訝又是佩服,拱手致謝。孟天楚客氣了幾句,捕快們錄了證言之後,這案子也就算了結了。

  轄區內發生連環命案,如果破獲不了,那會嚴重影響政績的,現在孟天楚半天之內就將這案子成功破獲,不由得不讓這知縣感激不已,他倒也知恩圖報,拿了三兩銀子給了孟天楚作為報酬。

  對於秦逸雲對霽雯先強姦後通姦之事,由於前面的強姦說不清楚,姦污的又是自己的丫鬟,後面兩人又通姦,這秦逸雲還準備明媒正娶接她過門,所以這知縣斟酌之後,不作為犯罪處理,那串珍珠項鏈也歸還給了秦逸雲。

  秦逸雲對孟天楚更是感激不盡,連聲稱謝。孟天楚破獲此案,其實也就是間接救了秦逸雲的命,要不然他們還會接著殺秦逸雲的,當然,剛才張振禹要刺殺秦逸雲,也是孟天楚救的,那可是直接救了他的性命。

  秦逸雲補寫了一封給杭州仁和縣知縣蔡釗的信,將秦夫人被害和孟天楚偵破案件的事情說了,又拿了三十兩銀子酬謝孟天楚的救命之恩,孟天楚現在正缺錢用,三十兩對自己來說可不是個小數目,正好解了燃眉之急,也就笑納了。

  破了這個案件,賺了三十三兩銀子,加上賣試管的錢,暫時不用為錢財發愁了。

  秦夫人的遺體,秦逸雲要運回蘇州,霽雯是殺害秦夫人的兇手,當然不會運回去,還有小和尚虛松和書生張振禹的屍體,也都就地安葬。反正這荒郊野嶺的數十裡內都沒有人家,有的是空地。就將三人的屍體安葬在寺廟後面松樹林裡。回去後再想法通知那書生張振禹家人。

  知縣指令衙門忤作在寺廟後面松樹林裡挖了三個坑,將三具屍體掩埋了。各用木板寫了一塊簡陋的墓碑插在墳頭。

  草草掩埋之後已經日近中午,知縣一行人與方丈玄音告辭下山回去。孟天楚看見捕快中有兩名弓箭手,便向知縣提出借一副弓箭,說想在山上打點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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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5章 學射箭


  弓箭屬於兵器,在古代屬於管製器械,老百姓一般不能擁有。知縣感激他幫助破了重大命案,便借了一張弓和一壺箭給他,讓他用完之後就把弓箭留在這「聽松寺」玄音方丈這裡,以後他叫人來取。

  孟天楚以前從來沒用過弓箭,便讓那捕快弓箭手教了自己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項,射箭的要領簡單,一頓飯功夫孟天楚就學會了。知縣見他剛學射箭就要去打獵,笑著只是搖頭。

  秦逸雲聽說孟天楚還要在這古寺住,有些意外,卻也不多問,他已經出銀子托衙門忤作將秦夫人屍體運下山,到集鎮找壽材鋪定做棺材,然後將屍體入殮運回蘇州。便與孟天楚告辭,隨同知縣一行人下山去了。

  賀旺賀掌櫃對孟天楚也是千恩萬謝之後,跟著一起走了。

  夏鳳儀和飛燕聽孟天楚說還要在這古寺留宿一晚,不清楚他的用意,約法三章裡都說好了,一切由孟天楚作主,所以她們也不敢在人前詢問為什麼。

  眾人都走光了,寺廟裡就只剩下孟天楚假夫妻兩個,加上丫鬟飛燕和僕人老何頭,還有老何方玄音方丈五個人。當然,還有寺廟後面松樹林裡的三座新墳。

  夏鳳儀這才問孟天楚道:「你真要去打獵嗎?」

  「是啊,這裡景色如此優美,多住一晚,多欣賞一下山色美景,等到了杭州,再想看這青山綠水,只怕要出城才行了。」

  說罷,孟天楚找了一塊厚木板,拿了一塊土疙瘩在上面畫了一個靶心,立在院子廂房的牆上,走到另一邊,開始練習射箭。

  夏鳳儀道:「相公,這一路都是山路,你要遊山玩水,咱們……咱們換個風景更好的地方,行嗎?」

  飛燕偷偷瞧了一眼寺廟後面嘩嘩作響的松樹林,勉強一笑,也說道:「是啊,少爺,這裡……,咱們還是換個地方吧。」

  孟天楚當然知道她們兩是害怕寺廟後面松樹林裡懷抱啼哭嬰兒的那女鬼,張弓搭箭,瞄準了那靶心十環,輕聲道:「不用怕!有我在呢,怕什麼!我練射箭,就是要會會這個女鬼!」

  說罷,嗖的一箭射了過去,只中了一個四環,差一點就射到牆上去了。

  孟天楚尷尬地笑了笑:「真是看人挑擔抽袋煙,自己挑擔累斷肩。這射箭還真不容易。」

  飛燕遲疑了一下,說道:「少爺,您還真準備用這弓箭去射那女鬼啊?」

  「是啊,沒看見少爺正勤學苦練嗎?」孟天楚張弓搭箭瞄準,嗖地一箭,這一次中了個六環。

  孟天楚得意地笑道:「哈哈,進步不小嘛!」從箭壺裡又抽了一支箭,瞄準射了出去,這一次卻偏出了靶子,噹的一聲釘在木牆上,箭尾還在嗡嗡顫動。

  夏鳳儀道:「相公,那女鬼又沒惹咱們,咱們……咱們就別惹它了吧,相安無事的多好。」

  孟天楚有些沮喪地放下弓箭,轉頭說道:「娘子,你這話就不對了,你沒聽說嗎?那女鬼在寺廟後面好些年了,這古寺原來香火鼎盛,就是因為鬧鬼,僧侶們都跑掉了,香客也不敢來了,好好一座寺廟,現在已經破敗不堪,估計這四周沒有人家,也與這女鬼有關!咱們這一次借宿這寺廟,玄音方丈對咱們不薄,咱們能幫就幫一下嘍,抓住這女鬼,還了此地太平,倒也是一件積德的事情嘛。」

  夏鳳儀道:「話是這個道理,可是……可是那是鬼哦……咱們又不是道士,連玄音方丈都收復不了它,我們如何……」

  孟天楚上前一步,湊到她面前,低聲道:「我要被那女鬼吃掉死了,你也就不用等一年了,豈不更好?」

  夏鳳儀跺腳道:「人家說的真心話,你卻……」情急之下,俏臉漲得通紅。

  孟天楚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夫君開玩笑的,別擔心,夫君有把握,這一次將這女鬼手到擒來,讓你們瞧瞧夫君的本事!」

  玄音方丈從大雄寶殿裡走了出來,合什道:「孟施主,這女鬼已經在此多年,卻也沒有傷過人,不用管它的。」

  孟天楚道:「大師,咱們豈能放任這妖魔鬼怪在寺廟外逍遙自在,肆意恐嚇路人,耽誤大師修行呢,孟某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遇到了,那就一定要管上一管了。」

  玄音點點頭:「多謝孟施主,只是,孟施主會降妖伏魔嗎?」

  「當然會,要不然,孟某遇到這等厲鬼,還不逃之夭夭嗎,大師請放心,孟某既然要管,肯定就已經胸有成竹,不會讓自己冒險的。」

  玄音和夏鳳儀主僕見他說的真像那麼回事,想起他偵破這古廟連環案時露的諸多稀奇古怪的方法,便有些半信半疑了。

  夏鳳儀見孟天楚決心已定,不好再說什麼。

  這一下午,孟天楚都在練習射箭,剛開始十箭倒有三箭脫靶,瞎貓碰到死耗子,偶爾倒也能射中靶心兩箭,到了後來,已經不會脫靶了,練到太陽落山,十步開外,不敢說箭箭射中靶心,卻也大部分射進了八環以內。

  孟天楚很滿意,這個結果,只要可以保證十步左右能射中那女鬼,不會射到旁邊的樹幹上去,至於能不能射中心臟,那就看運氣了。

  孟天楚練習射箭這功夫,夏鳳儀和飛燕幫著把寺廟打掃了一遍,昨晚書生張振禹邀請孟天楚喝酒吃剩的一些雞鴨魚肉之類的下酒菜,飛燕本來要統統扔掉的,孟天楚沒讓,用油紙包了放在一邊,說晚上抓鬼的時候餓了吃。

  傍晚時分,太陽下山了,五人在齋房裡吃完了青菜豆腐白米飯,玄音將那小燈籠給了孟天楚他們用。孟天楚讓夏鳳儀他們睡覺,自己肩背弓箭要去寺廟後面松樹林裡抓鬼。

  夏鳳儀一把拉住了他:「相公,還是……還是別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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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6章 抓鬼

  
  孟天楚笑了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別擔心,我抓到鬼就回來,你們在房間裡等我。」

  夏鳳儀臉色有些蒼白,一咬牙,站起身道:「那……我陪你去!」

  孟天楚笑了:「你不怕鬼啊!」

  「怕,但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老何頭忙站起身道:「還是我陪少爺去吧!少奶奶和飛燕你們兩在房間等著。」

  飛燕道:「少奶奶去我也去!要不,咱們都去吧,最好叫上玄音方丈,咱們五個人對付那女鬼,總多幾分勝算嘛!」

  孟天楚笑了笑:「那麼多人,鬼會被嚇跑的,可就抓不成了。最多只能一個人去。」

  「那我去!」三個人一起說道。

  孟天楚點點頭:「很好,都不怕鬼,真是勇氣可嘉!」想了想,對飛燕道:「一個人抓鬼也悶得慌,這樣吧,飛燕陪我去,好不好?」

  飛燕嚇了一跳,剛才她只是說少奶奶去她就一起去,還支了個招說叫上玄音方丈大家一起去,說明飛燕真的很怕鬼,哪裡敢陪孟天楚去抓鬼呢,孟天楚這麼說,顯然也是故意逗她。

  飛燕支吾道:「我……這個……少爺……」

  孟天楚歎了口氣:「算了,還是我一個人去吧,本來想如果自己運氣不好被女鬼害死的話,有個人收個屍報個信,沒想到……唉!」轉身要走。

  飛燕一咬牙:「好!少爺,飛燕陪你去!」

  夏鳳儀道:「飛燕,你行嗎?」

  「多一個人總多一份力量,那女鬼真要吃人,讓她吃我好了,少爺可以趁這工夫跑掉。」

  孟天楚見飛燕臉色都變了,說得卻很悲壯,禁不住笑了:「放心吧,咱們兩是去抓鬼,不是去給鬼送食物,就算你活夠了我可還沒活夠呢,我也不想去送死啊。既然去,肯定就是有把握的了。你們不知道吧?我以前讀書不行,屢次落榜,那是因為我的心思都放在破案抓鬼之類的旁門左道上去了,你們這兩天也看見了吧,少爺我破案還是很厲害的吧,這抓鬼就更不用說了,所以放心,有我在,不會讓鬼把你吃掉的!」

  飛燕和夏鳳儀、老何頭聽了孟天楚的話,心想他說得也對,如果他自己沒把握,也不會白白跑去送死去,破案如此厲害,這抓鬼也肯定有一手,因此,倒也有幾分放心了。

  飛燕道:「那要不要我拿把刀子什麼呢?」

  孟天楚搖搖頭:「不用了,等一會抓到了鬼,你幫我拎著鬼就行了。嘿嘿。」

  飛燕嚇得臉都變了,可話一出口,有心收回來卻也不好意思,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孟天楚抓鬼的本事上,她心裡打定主意,抓住了鬼自己撒腿就跑,說什麼都不幫他拎鬼。

  孟天楚將那一包昨晚上吃剩下的用油紙包著的雞鴨魚肉交給飛燕拿著帶著飛燕出了房門。

  大雄寶殿前,玄音方丈手裡拿了一根禪杖,說道:「孟施主,老衲跟你一起去!」

  孟天楚笑著拱拱手:「多謝了,大師真的要有心幫忙,那就請在寶殿裡為我念誦金剛經,助長我的力量吧。」

  玄音合什道:「這……能管用嗎?」

  「當然管用!但是,只能小聲念誦,切不可大聲喧嘩,要不然那女鬼聽到了害怕遁走,咱們可就白費勁了。」

  「好!那貧僧就在這裡默念金剛經,為孟施主助上一臂之力!」

  孟天楚拱手道:「如此多謝了!對了,等一會聽到那女鬼的嬰兒啼哭,大師再不可宣佛號驚走它,否則我們也是白費勁。」

  「貧僧記下了,這就開始唸經!」說罷轉身進了大殿,在佛像前盤膝坐下,開始低聲誦經。

  孟天楚點點頭,對夏鳳儀和老何頭道:「你們兩不要到大雄寶殿擾亂大師誦經,就守在房裡別出來,等我們回來。」

  老何頭躬身答應:「少爺您放心吧。」

  夏鳳儀上前一步,低聲對孟天楚道:「你……你們一切小心!」

  孟天楚點點頭,背著弓箭帶著飛燕往寺廟後面松樹林走去。

  這時候,天已經暗下來了,昨晚一夜小雨之後,今晚有朦朦朧朧的月光透過松樹林,星星點點的撒在草地、灌木和小樹叢裡。

  孟天楚帶著飛燕來到白天的那三個新墳堆前。昨天大家還在一起說說笑笑,今天已經變成了三堆黃土,真讓人感到世事無常。

  飛燕跟著孟天楚身後,本來就怕得要命,看見那三堆新墳,更是哆嗦得如同篩糠一般:「少……爺……,咱們……咱們換個地方……抓……抓……抓……,行嗎?」在這陰森恐怖的樹林裡,她一連說了好幾個抓字,還是沒有勇氣把那「鬼」說出口。

  孟天楚看見飛燕哆哩哆嗦的樣子,心裡很是快意,心想這一回還不嚇死你這小娘皮!笑道:「抓鬼,當然要到墳場來,墳地是鬼的家嘛,而且,新墳更是如此!」

  「為……為什麼呢?」飛燕拉著孟天楚的衣服,飛快地瞟了一眼那三堆新墳,嚇得一哆嗦,急忙低下頭,躲在孟天楚的身後,顫抖著聲音道。

  「嘿嘿,沒聽說過嗎?人死之後七天之內會回魂,尤其是第二天晚上,鬼魂一定會回來瞧一瞧它死去的地方的……」

  「啊~!少爺……求你了……別說了……」飛燕幾乎是貼在孟天楚的後背,如果可以,恨不得躲進他的懷裡。

  孟天楚見把她嚇得也差不多了,也就不再嚇她。從她手裡拿過那油紙包包著的雞鴨魚肉,分成三份,走到墳前,每個墳頭放一些。

  飛燕本來不敢到墳頭來,可現在已經沒有選擇,讓她一個人站在一邊那更害怕,還不如跟在他身後,稍稍有些安全感。見他把東西都分了,問道:「少爺……那些東西……,不是……不是給你吃的嗎?」

  「不,是用來上墳的,新鬼要吃飽了才不會亂來,而且,我還指望等一會他們能從墳裡爬出來,幫我們抓住那個抱著嬰兒的女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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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7章 上樹


  「啊~!」飛燕又是一聲低低的驚叫,聽說等一會這三個新鬼要從墳裡爬出來,那就一共有四個鬼,加上一個啼哭的嬰兒鬼,這下死定了,嚇得她差點癱軟在地上。

  孟天楚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將她提起來:「膽小鬼!怕什麼,有本大師在此,惡鬼傷不了你的!」拽著他走到幾步遠的一棵古松樹下,抬頭瞧了瞧,對飛燕道:「咱們上樹去,等那抱嬰兒的女鬼來。你先上,我掩護!」

  樹上總要比這新墳前讓人感到安全一些,飛燕急忙搶到樹下,伸手抱住樹幹往上爬,可她從來沒爬過樹,爬了半天也沒爬上去。

  孟天楚整了整背上的弓箭,雙手托住她的小蠻腰往上一使勁,將她提了起來,飛燕借勢一把抓住了一根小孩胳膊粗細的樹枝,兩隻腳在樹桿上亂蹬,可手上沒勁,怎麼都上不去。

  孟天楚無計可施,只好雙手托住她臀部,使勁往上一托,終於將飛燕托到那橫枝上掛著。孟天楚叫道:「抱緊樹幹別動,等我上來拉你!」說罷,抓住樹幹,三兩下上到樹上,站穩了,這才將她拉上來站在一根碗口粗的樹枝上。這樹枝結實,隨便能承受住他們兩人的重量

  隨著樹枝搖動,飛燕嚇得緊緊抱著孟天楚,一動也不敢動。

  孟天楚苦笑道:「姑奶奶,你這樣抱著我,等一會我怎麼放箭射鬼啊!」

  飛燕也覺得不妥,可又不敢鬆手,生怕一鬆手就掉下去,慌亂說道:「我……我也不想……可……可是……」

  孟天楚想了想,說道:「這樣吧,你慢慢扶著我蹲下身,坐在這棵樹枝上,這樣我才好開弓放箭,行嗎?」

  看來也只能這樣了。飛燕把孟天楚的身子當樹幹,抓著慢慢蹲下身,坐在了那碗口粗樹枝上,一隻手抓住樹幹,一隻手抓住孟天楚的一條腿,屁股上也有了依托,這才稍稍放心。

  孟天楚兩腿分開,踩在兩根樹枝上,背靠樹幹,穩定住身形,取下長弓握在手裡,從腰上挎著的箭壺裡抽了一支雕翎箭架在弓上,眼望樹下幾步遠的那三堆新墳,朦朧的月色裡,新墳隱約可見,這新墳距離古寺圍牆有一兩百米,這一片的灌木已經被砍掉了,新墳四周是低矮的青草,視野比較開闊。

  坐了一會,飛燕驚魂稍定,低聲道:「少爺,其實飛燕來根本幫不了你什麼,你是記恨我上次在客棧欺辱了你,所以變著法用這來整我。對不?」

  孟天楚笑了笑,心想你倒也不笨,嘴上卻說:「我哪有這麼惡毒啊,嚇死你了,對我有什麼好處?」

  飛燕聲音有些哽咽:「反正……反正也是飛燕欠你的……這次要真被那惡鬼嚇死了……也是飛燕活該……」

  孟天楚聽她說得可憐,心也有些軟了,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的一頭秀髮:「我都說了別擔心,咱們是來抓鬼,不是來送死的。等一會鬼真的餓了要吃人,就讓它吃我好了--不過,鬼一般喜歡吃女的,細皮嫩肉的,吃起來爽口!嘿嘿。」

  哼!飛燕抓住孟天楚小腿的手狠狠在他腿上揪了一下。

  孟天楚疼得低聲叫道:「喂!你瘋了!我腿上是肉,不是樹幹!」

  「誰叫你嚇我!」飛燕嗔道。

  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尤其是孟天楚的精彩破案和真正君子風範,使飛燕主僕二人對孟天楚的看法開始有了改變,她們也看出來了,孟天楚表面上凶巴巴的,其實內心挺善良,所以飛燕內心對他也有了幾分親切感,現在又被他嚇得狠了,所以想也不想,便在他小腿上狠狠揪了一把。

  孟天楚還待要說,就在這時,忽聽得遠處傳來幾聲嬰兒啼哭:「哇~!哇哇~!」

  鬼來了!飛燕嚇得雙手緊緊抱著孟天楚那條小腿,緊閉雙眼,把臉貼在他腿上,渾身簌簌發抖。

  幸虧孟天楚站得穩,要不然被她這猛地一抱,非失足摔下樹不可。忙低聲道:「你別動,千萬別說話!」

  飛燕緊閉雙眼點了點頭,依舊緊緊摟著孟天楚的小腿。

  雖然飛燕豐滿的酥乳緊貼在孟天楚小腿上,讓他有些心旌搖曳,可此刻也無暇去體會這異樣的溫柔,他握好弓箭,兩眼緊張地往嬰兒啼哭的方向搜索著。

  可是,那嬰兒的啼哭聲卻消失了,好像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般,讓孟天楚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但從飛燕緊貼著自己小腿簌簌發抖的身子能肯定,自己沒有聽錯。

  聽不到那嬰兒的哭聲,飛燕也慢慢鎮靜了下來,悄悄睜開眼睛,偷偷望了一眼樹下幾步遠的那三堆新墳,如同三隻眼睛在盯著她獰笑,嚇了一跳,又趕緊閉上眼。

  孟天楚雙眼緊張地掃視著剛才哭聲響起的地方,不料,那嬰兒的啼哭卻從他們身後響起:「哇哇~!哇~~!」

  那嬰兒的啼哭好像就在他們耳朵後面一般,聲音淒涼哀傷,拖長了音調,彷彿好久沒有吃奶,已經餓得不行了似的。

  飛燕嚇得差點從樹上掉下去,猛地抱緊了孟天楚的小腿,想到兩隻腳還懸空在樹枝下,萬一被鬼看見了一把抓住,那就完了,她想收上來,可身子已經嚇得僵硬了,除了雙手緊緊抱著孟天楚小腿之後,身子哪裡還能動得了半分。

  孟天楚一邊將那條被飛燕死死抱住的腿站穩了,努力支撐著飛燕的身體,一邊緊張地聽著身後那嬰兒的啼哭,慢慢地,向他們靠了過來。

  飛燕感覺到身後樹下,那女鬼抱著哭泣的嬰兒一步步向他們走來,腦袋裡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死定了!這一次死定了!

  死亡的恐懼已經將她三魂六魄都嚇飛了,如果不是孟天楚那條腿支撐著她的生命信念,恐怕此刻已經被活活嚇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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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8章 是真是幻


  孟天楚有些後悔自己為了報復,惡作劇非要讓飛燕跟著來,萬一把她嚇死了或者嚇成個傻子,那自己也做得太過分了。可此刻又不敢出聲安慰她,只能默默祈禱讓飛燕的神經堅韌一點,挺過去。

  孟天楚低著頭注視著樹下,猛然看見一道白影,輕飄飄從樹下飄過,慢慢朝新墳飄去!

  聽著嬰兒啼哭到了腳下,飛燕恐懼到了極處,反倒稍稍回了一點魂,神經質地將眼睛睜開了一絲縫,她看見樹影裡,一道白影朦朦朧朧的,如一縷輕煙,飄浮在空中,柔柔地,向三堆新墳蕩去。到了墳前,那白影停住了,月光下看清了,原來是個女子,一個面朝上平平地飄在空中的女子,一頭秀髮長長的,飄啊飄,那女子一側頭,竟然朝飛燕笑了笑,眼睛亮亮的。

  那女子懷裡果然抱著一個嬰兒,血淋淋的沒穿衣服,肚臍上拖著一條沒剪斷的長長的臍帶,兩隻腳還在亂踢亂動,一張沒牙的大嘴使勁哭著:哇~!哇哇~~!

  就在這時,一道白光閃過,穿透了那嬰兒,那哭聲隨即嘎然而止,女子身形頓了頓,變成了一縷輕煙,一縷真正的輕煙,輕飄飄慢慢往上飛,飛過樹梢,消失在了空中。

  飛燕傻傻地望著那輕煙,咦,原來鬼是會飛的,飛呀飛就不見了,真好玩!

  這時候,就聽到耳邊響起一個聲音:「飛燕!飛燕!你醒醒!鬼已經被我射死了!別怕,再不會有嬰兒哭了!飛燕!……」

  飛燕傻傻笑著,這聲音怎麼這麼熟悉,是誰呢。飛燕感到自己身子開始猛地搖動,不停地搖,好像做船一樣,又好像蕩鞦韆,以前經常和小姐一起蕩鞦韆,很好玩的。

  小姐?對了,小姐呢?小姐好像成親了,姑爺是那個討厭的孟少爺。

  孟少爺?一想到這個詞,飛燕的感覺開始慢慢回到了身上,我不是在和孟少爺抓鬼嗎?

  「鬼!鬼~!」飛燕全身哆嗦,尖聲驚叫:「鬼~!有鬼~!」

  「別怕!飛燕!鬼已經死了!再也不會嚇你了!」

  是啊?鬼死了,對了,鬼真的死了,我看見的,看見它變成了一道輕煙,飛呀飛,飛到夜空裡就不見了,鬼死了!不用怕了!咦,怎麼全身暖暖的,好像寒冬時刻躺在溫暖的棉被裡,真舒服!

  飛燕閉上眼睛,品味著這溫柔的感覺,良久,這才慢慢張開眼睛,視線很模糊,慢慢的,清晰了,月光透過樹梢,輕柔地灑下來,星星點點的,好浪漫,低下頭看了看,原來,自己緊緊依偎在一個人的懷裡,那人緊緊抱著自己,溫暖的棉被,原來是那人的懷抱,真的好舒服!

  飛燕忽然有一種想哭的感覺,一種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場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麼,也不為什麼,就想哭!

  想到哭,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簌簌往下掉,先是抽抽噎噎的,接著盈盈地,最後緊緊依偎在那人的懷裡,像個受盡了委屈的孩子,嚎啕大哭起來。

  飛燕感到,那人輕輕地溫柔地抱著自己,一隻手在自己脊背上輕輕拍著安慰著,好像小時候依偎在母親的懷抱裡,讓人感到是那麼的踏實。

  哭累了,伸手輕輕撐住那人寬闊的胸膛,感到手上濕漉漉的,原來自己的淚水,已經將他的衣襟粘濕了。

  飛燕抬頭望去,朦隴的星光下,正看見孟天楚疼惜的目光。她忽然發覺,孟天楚其實是那麼的俊朗,俊朗得足以讓任何一個驕傲的女孩子動心。

  飛燕慌亂地離開了孟天楚的懷抱,身子晃了晃,又趕緊抓住孟天楚的手,這才發現自己坐在一棵碗口粗的樹枝上。記憶慢慢回到了腦海,飛燕問道:「少爺,我……我怎麼了……?鬼呢?」

  說到鬼,飛燕身子又打了個寒顫,情不自禁往孟天楚懷裡靠了靠。

  孟天楚扶住她的肩膀,柔聲道:「別怕,飛燕,不是鬼,這世界上根本沒有鬼,我們聽到的那嬰兒的啼哭,其實是一隻貓的叫聲,一隻很大的白色野貓,它從我們樹下經過,到墳前吃那些雞鴨魚肉,被我一箭射死了。等會我們去看,別怕啊,以後這裡再不會鬧鬼了,也不會聽到嬰兒啼哭了,別怕啊!」

  「貓?不對,我剛才明明看見一個女鬼,還朝我……朝我笑……還有一個嬰兒……」說到這裡,飛燕身子又開始劇烈哆嗦起來。

  孟天楚急忙摟緊了她,柔聲道:「別想了,飛燕,那都是錯覺,是少爺不好,嚇著你了,對不起!都是少爺不好!」

  原來,剛才飛燕極度恐懼之下,出現了短暫的神經錯亂,以至於產生錯覺,若不是孟天楚在一旁用身體語言及時進行心理疏導,飛燕說不定就嚇瘋了。

  孟天楚很是愧疚,不停寬慰著飛燕,一遍又一遍解釋著那不是鬼,而是一隻貓,嬰兒的啼哭其實是貓的一種叫聲,以後再也不會聽到了。在孟天楚柔聲安慰和反覆解釋下,而且再沒聽到那嬰兒的啼哭,飛燕這才漸漸平靜了下來。

  孟天楚知道,在這恐怖的樹林裡,如果再有什麼奇怪的現象發生的話,飛燕會再次被刺激,那時候恐怕真的會發瘋的。當務之急是盡快離開這裡,回到寺廟裡去。

  就在這時,聽到遠處有聲音叫道:「相公~!飛燕~!」那聲音發顫,卻是夏鳳儀。接著又聽到「少爺~!孟施主~!」的呼喊聲,卻是老何頭和玄音方丈。又看見遠處有燈籠的亮光。原來是他們在寺廟裡聽到飛燕嚎啕大哭的聲音,以為發生了什麼意外,一起尋來了。

  孟天楚高聲答應了,欣喜地對飛燕道:「飛燕,不用怕了,他們找我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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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9章 鬼嬰兒


  那呼叫聲飛燕也聽到了,頓時心中大定,也高聲答應了幾聲。回過頭,這才發現自己還緊緊依偎在孟天楚的懷裡,頓時感到臉上飛燙,顫聲道:「少爺……放開我吧……」

  孟天楚急忙將她放開,說道:「你抓穩了,我先下去,再接你下來。」隨即,將弓箭扔下樹,順著樹幹爬下了松樹。站在樹下,張開雙臂,對飛燕道:「來,跳下來,少爺接著你,不用怕!」

  下樹比上樹還難,飛燕沒辦法象孟天楚那樣下去,望著孟天楚俊朗的臉頰,回憶起他寬闊的懷抱,一顆心跳得跟小兔似的,閉上眼睛,雙手一撐,往樹下撲去,又回到了那讓她感到無比踏實的懷抱裡。飛燕這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孟天楚懷抱的溫暖,一時都不知道離開了。

  孟天楚輕巧巧將她接住,擔心她害怕,依舊摟著她,聽到那呼喊聲近了,這才輕輕將她放開。彎腰拿起了草地上的弓箭。

  片刻,玄音方丈手提一根鑌鐵禪杖,搶先趕到:「孟施主,你們沒事吧?」

  「我們沒事!」孟天楚笑了笑,「鬼已經抓住了。」

  「啊!」玄音方丈將鑌鐵禪杖一掄,緊張地四下張望,卻什麼都沒發現。

  這時候,夏鳳儀和老何頭提著燈籠也到了,夏鳳儀衝到他們面前:「相公!飛燕!你們……你們沒事吧?」

  「沒事,抓鬼嘛,小菜一碟的了。能有什麼事呢。」孟天楚笑了笑。

  飛燕見到夏鳳儀,總覺得剛才自己和孟天楚的事情已經讓夏鳳儀知道了似的,其實那是她神經錯亂之下的舉動,怪不得她,可她還是感到心中羞愧,不敢看夏鳳儀,低著頭答了一聲:「少奶奶別擔心,飛燕沒事。」

  玄音還在掄著那鑌鐵禪杖到處亂瞧:「孟施主,你不是抓到那女鬼了嗎?鬼呢?」

  夏鳳儀一聽,嚇得驚叫了一聲,一把抓住孟天楚,緊挨著他身子直發抖。孟天楚心想,如果剛才不是大眼睛俏麗的飛燕,而是這青春秀美的夏鳳儀,一樣會躲進自己懷裡簌簌發抖的。

  不過,想起剛才飛燕被嚇得差點瘋掉,孟天楚心中還是充滿了內疚。他拍了拍夏鳳儀的手安慰她別怕,然後從老何頭手中接過燈籠,遞給飛燕,他知道,這時候光明對安撫飛燕驚恐的神志的重要。

  飛燕感激地望了一眼孟天楚,接過了燈籠。

  孟天楚有了前車之鑒,不敢再亂嚇她們,真要嚇出個好歹那可就不好了。說道:「那不是鬼,而是一隻大白貓,已經被我射死了。貓的一種叫聲和小孩的啼哭聲很相像,常常讓人以為是小孩哭,其實是貓叫,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的了。」

  聽了這話,夏鳳儀半信半疑,但也心神稍定,放開了孟天楚,探頭道:「那貓在哪呢?」

  孟天楚往那三堆新墳前一指,眾人抬眼望去,在飛燕手裡的燈籠照耀下,草地上果然有樣白色的東西,朦朦朧朧看不真切,孟天楚先走過去低頭看了看,踢了那白色的東西一腳,自得地說道:「哈哈,我的箭法還真不錯,這一箭射了個對穿!」

  眾人這才上前查看,飛燕燈籠一照,果然看見墳前放著雞鴨魚肉供品的地方,躺著一隻大白貓,這貓個頭很大,足有一尺多長,通體雪白,一支雕翎箭從後背射穿前胸,將它釘在地上。

  孟天楚解釋道:「昨天晚上,我聽到嬰兒啼哭,當時就懷疑是貓在搞鬼,不過,我也只是聽說過有些貓的叫聲跟嬰兒啼哭似的,只是我也沒真正見過,所以不敢說出來,昨天晚上我們回房間睡覺的時候,又聽到屋外松樹林裡有嬰兒啼哭,就在我們後窗外,我打開了窗戶,看見一道白影從圍牆上一閃就消失了,雖然我沒看清是不是貓,但我敢肯定,那絕對不是人。因為那麼小的人,只能是兩三歲的孩子,而這麼大的孩子,行動不可能這麼敏捷。」

  飛燕嘀咕道:「難道就不能是……是鬼嗎?「

  「當然不可能!」孟天楚笑了笑,「因為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剛才我們在松樹上,你也看見那白影一路啼哭著從咱們樹下經過,然後到了墳前,我苦練了半天的射箭倒沒白費,一箭將它釘在地上,那哭聲也就嘎然而止,還記得嗎?」

  孟天楚說的這些飛燕當時也看見了,只是她那時候已經嚇得出現了神經錯亂,產生了錯覺,現在才知道原來是一隻大白貓將自己嚇慘了。

  玄音望了望這白貓,歎息道:「貧僧應該想到的,我娘子後一次來找我的時候,就抱了一隻小白貓來的,她吊死之後,那白貓就不見了,卻原來一直沒走遠,不知怎地又回到了這裡。」

  「是啊,虛松小和尚說他看見的在松樹林裡飄蕩的那白衣女鬼,其實是這隻大白貓在樹枝上行走跳越,遠遠看不真切,加上你娘子吊死在這裡,死後產下嬰兒,而貓的叫聲又跟嬰兒啼哭一般,這一連串的心理暗示,也就成了一個嚇人的抱著啼哭嬰兒的女鬼在樹林間飄蕩了。其實,這個世界是沒有鬼的,有的,只是我們心中的鬼。」

  玄音方丈單掌合什,口宣佛號道:「孟施主語含禪理,令人佩服!」

  飛燕已經被嚇過,又跟著孟天楚在這松樹林裡呆了好半天,相對已經適應一些這松樹林裡恐怖的氣氛了。但夏鳳儀第一次進來,旁邊又有三堆新墳,樹林裡雖然再也聽不到那嬰兒的啼哭,可是各種奇奇怪怪的聲音還是不時響起,不由得心驚膽戰說道:「咱們……咱們還是回去再說吧。」

  孟天楚道:「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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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發表於 2008-7-6 05:13 PM|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70章 仁和縣


  「還要……還要幹嘛?」夏鳳儀蒼白著臉問道。

  「把這只白貓埋了。」

  玄音方丈合什道:「善哉善哉!孟施主宅心仁厚,將來必成大器!稍等片刻,貧僧回去拿鋤頭來。」說罷提著那鑌鐵禪杖回了寺廟,片刻,扛著一把鋤頭跑回來了。

  老何頭道:「少爺,讓老奴來吧。」搶先接過鋤頭,在那三個墳堆旁邊挖了一個坑,將白貓屍體上的雕翎箭拔了出來,跟那貓一起埋進了坑裡,搬來幾塊大石頭壓上。

  玄音方丈低聲念誦了一段經文,一眾人這才舉著燈籠返回了寺廟。在大雄寶殿裡坐著說了一會話之後,將近二更天,這才各自散了回去睡覺。

  老何頭依舊睡原來那間禪房,孟天楚和夏鳳儀、飛燕睡一個屋,她們兩睡床上,孟天楚打地鋪。

  飛燕一想起剛才的事情,臉上就一陣的發燙,一直躲著不敢和孟天楚直視,連和孟天楚說話都低著頭,聲音柔柔的。弄得孟天楚都有些不自在起來。

  兩個晚上發生了太多的事情,現在才安穩了下來,說了一會話,便都沉沉睡了。

  這一夜再也沒聽到那嬰兒的啼哭聲,三人睡得都很香。

  不僅這一夜,從這以後,那嬰兒的啼哭聲也就銷聲匿跡了,也不知道真是那叫聲象嬰兒的白貓被射死了的緣故,還是飛燕看見的那附身白貓身上的白衣女鬼,由於白貓死了,便化作輕煙飄走了的緣故,反正,那以後這古廟再也沒聽到有嬰兒啼哭,也再沒發生鬧鬼的事情。來這裡出家修行和掛單的僧侶也慢慢多了起來,這香火也就逐漸旺盛了,後來成了遠近有名的大寺廟。

  第二天一早,孟天楚等人起床洗漱,與玄音方丈辭別之後,騎馬繼續前行。

  到了前面集鎮,孟天楚現在有了一些錢,想到夏鳳儀她們畢竟是女流之輩,一路騎馬不僅辛苦,拋頭露面的也不合適,便雇了三輛馬車,四人坐馬車走。

  一路無話,這一天,終於來到了杭州。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杭州自古繁華,又是江南魚米之鄉,不僅百姓富足,而且風流騷客眾多,文化底蘊相當濃厚。

  一進杭州城,孟天楚到處東瞧西看,街道兩旁商行林立,街上人來人往很是熱鬧。地處江南氣候宜人,比起京城長衫大襖,到別有一番味道。

  問了路徑,四人驅馬車來到仁和縣縣衙。

  明朝杭州是浙江治所,下轄杭州、湖州、紹興等府。而杭州府本身是府治,下轄九個縣,其中錢塘和仁和兩縣與杭州府同城設治,兩縣分別管轄若干坊、裡、隅、鄉。有點像現在的省府所在市,在杭州城裡三級政府同時並存,最上面的是浙江布政使司,中間是杭州知府,最下面是杭州東城區和西城區,也就是仁和縣和錢塘縣。

  孟天楚來就任刑名師爺的地方,就是東城區的仁和縣,在杭州城裡偏東。

  兩輛馬車踏著青石板路,往仁和縣衙門走去。

  快要到的時候,就聽到前面人聲鼎沸,好像在爭吵什麼。孟天楚撩開車簾一看,只見仁和縣八字形六扇門前擠滿了人,一個白髮蒼蒼的老漢正在與幾個捕快理論著什麼。那老人身後幾個小伙子捋著袖子,脖頸上的青筋直冒,彷彿一句話不投機就要動手打人似的。

  孟天楚他們的馬車停在了衙門前,老何頭雙手拿著拜貼,擠進人群,這才發現,原來衙門前石獅子旁邊,還停放著一具屍體,用一床白布蓋著,露出了一雙腳。

  老何頭心裡打了個突,不敢再看,拿著拜貼走上衙門台階,對那幾個捕快躬身道:「我們少爺特來拜會縣令蔡釗蔡大人!」

  那幾個捕快正和那老頭吵得不可開交,也沒理會。倒是旁邊一個小捕快一直插不上嘴正憋得慌,又聽這老家僕說什麼孟少爺拜會,別當真是知縣老爺的什麼親朋好友,要是耽誤了那可吃不了兜著走。便拍了拍老何頭的肩膀,一指大門裡面一間班房:「門子二爺在那裡,拜貼給他吧。」

  明清兩代,主印官一般都請有許多幫忙辦事的人,這些人不是奴僕,與主印官只是合同關係,其中,就有把持知縣衙門的長隨,俗稱「門子」。專門負責迎來送往搞接待的。把持門戶之人,絕對是正印官的貼心豆瓣,所以,老百姓一般稱呼他們為二爺。

  老何頭便邁步進了官衙裡,來到那門子的班房。那門子正端了一根竹椅子坐在門口,拿著一壺茶躺在椅子上聽衙門大門那些人在爭吵。

  老何頭上前拱手道:「二爺,我們孟公子特意前來拜訪蔡大人。是蘇州秦逸雲秦掌櫃舉薦的。這是舉薦信。」說罷將那拜貼和秦逸雲給孟天楚的推薦信一起遞上。

  門子懶洋洋將拜貼接了過來,卻不起身前去通報。老何頭多年為僕,如何會不知道其中的奧妙呢,從懷裡摸出兩吊銅錢,雙手遞了過去。

  那門子這才換了個笑臉,將銅錢揣進懷裡,拿著拜貼和書信往內衙去了。

  老何頭急忙跑到衙門口,朝孟天楚打了個手勢,表示已經聯繫上了。

  只是,此刻孟天楚的注意力卻已經被衙門前爭吵的兩幫人吸引住了,敢和衙門捕快在衙門口發生爭執,不是膽大包天就是理大過天,佔了一個理字。

  正在孟天楚聽得津津有味的時候,從衙門裡跑出幾個手持水火棍的皂隸和民壯,呵斥道:「跪下跪下!迴避到兩邊去!大老爺出來了!」

  那白鬍子老漢和幾個青壯年急忙退下台階,在屍體旁跪倒。眾捕快也是躬身垂手而立,剛才圍在衙門口看熱鬧的人已經遠遠退到了街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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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發表於 2008-7-6 05:13 PM|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71章 衙門停屍


  片刻,幾個皂隸簇擁著一個身穿官袍微微有些發福中年人走了出來,這人圓圓的臉上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通紅的酒糟鼻。看他身上的穿著打扮,應該就是仁和縣知縣蔡釗。

  果然,跪在地上的那個白鬍子老漢給那大胖子磕頭道:「大老爺,求求你給我們作主啊。我兒子死得冤枉啊!」

  酒糟鼻哼了一聲:「張老漢,本官已經說過了,會詳查此事,你將屍體停放在衙門口,這算那檔子事嘛,衙門也不是為你一家開的,你堵著門,讓我們如何辦公阿?」

  張老漢身後一個小伙子大聲道:「大老爺,我哥被王捕頭摔死,請大老爺給個說法,不然我們就將屍體一直擺放在這裡!」

  酒糟鼻皺了皺眉:「行了,本官現在有貴客,等一會再處理你們的案子!」說吧走下台階來到孟天楚馬車前。

  孟天楚已經下了馬車,酒糟鼻打量了一下,笑呵呵拱手道:「晚生蔡釗,躬為本縣縣令,敢問閣下可是孟天楚孟先生?」

  孟天楚一聽,心中大定,這秦逸雲果然沒有吹牛,聽蔡釗知縣的話語,看樣子這刑名師爺沒什麼問題了。忙躬身道:「不敢,晚生孟天楚,見過蔡知縣蔡大人!」

  前文已經說過,師爺與知縣的關係是聘用關係,由於師爺都是有專門才學的人,是知縣聘來幫助自己處理相關政務的,所以知縣老爺對師爺都很客氣,雙方常以平輩論交,很多情況下,知縣還常取下位,這知縣蔡釗是秦夫人家扶植才中舉當上知縣的,而孟天楚又是秦家推薦的,所以這蔡釗取下位自稱晚生,當然,孟天楚也不敢妄自尊大,也躬稱晚生,也都是相互尊敬的意思。

  蔡知縣笑道:「孟先生一路辛苦,咱們進衙門說話。」說吧,與孟天楚邁步進了衙門。這時候衙門進車的便門已經打開,夏鳳儀她們乘坐的馬車從這裡進了衙門,暫時停在天井裡,也不下車,等待結果。

  蔡知縣帶著孟天楚一直來到衙門花房,這是專門迎接貴賓的接待室。分賓主落座之後,先是寒暄了幾句,蔡釗道:「孟先生的到來真可謂及時雨,昨天晚生原來的刑名師爺已經辭聘回去了,眼下正短一個刑名師爺,您就來了,真是太好了。」

  孟天楚也很高興,看來自己還真走運,卻不知那刑名師爺是因為什麼辭聘而去,是這蔡知縣對他不好還是家中有事,又或者不能勝任?這話一時也不好意思問。

  蔡知縣已經看了秦逸雲後來補寫的那封關於秦夫人被害以及孟天楚偵破該案經過的信,長歎了一聲,回憶起當年自己家中清貧,全靠秦家扶助才得以完成學業高中舉人走上仕途,感歎之餘,禁不住潸然淚下。

  閒話說罷,蔡知縣叫跟班長隨周全拿來大紅「關書」(也就是現在的聘書)親筆寫了,站起身恭恭敬敬雙手遞給孟天楚,說道:「按理說,禮聘先生為幕,應該擺酒設宴,只是這兩天衙門出了點事,一時不便,容後補請。」

  孟天楚起身客氣了幾句,雙手接過關書,這關書用紅封套套著,上寫孟天楚老夫子惠存。抽出裡面大紅全柬,只見上寫「關書」二字,打開一看,上面寫著:「敦聘天楚孟老夫子,在蔡釗知縣任內,辦理刑名一事,月俸脩金二兩,到館起脩,謹訂。教弟蔡釗頓首拜。」

  這就算正式聘用孟天楚為刑名師爺了,工資每月二兩。這在明朝中期,已經算是很高的工資水平了。要知道,明朝官員的俸祿都是很低的,正七品知縣每個月的俸祿折算下來,也就三兩左右,靠這點俸祿,別說請師爺請長隨,連養家餬口都成問題,只能想法設法找點外快,其中地方官主要的收入就來自於地方稅收的截流,俗稱「火耗」。

  孟天楚的工資是二兩銀子,相當於月工資人民幣二千元。明朝嘉靖年間,一兩銀子可以購買大米二石,當時的一石約為九十四公斤左右,所以孟天楚的工資是二兩銀子,可以購買一百八十八公斤左右的大米,論斤也就是三百七十七斤左右。按照每人每月三十斤大米配置計算,可以養活十二個人。所以蔡釗給孟天楚的工資還算比較高的了。

  隨後,蔡知縣又拿了六兩銀子雙手遞給孟天楚,這是聘禮。接著,讓跟班長隨周全在內衙安排一處院落給孟天楚一家居住。這師爺平日裡都是在內衙幫助知縣老爺處理政務,也就是入幕之賓。所以也住在知縣老爺的內衙裡。

  孟天楚道:「既然已經受聘,東翁有何差遣儘管吩咐。」

  蔡知縣面現為難之色:「按理說,先生一路勞頓,應當歇息兩天,只是眼下有一件為難之事,晚生無力處置,秦掌櫃在信中提及先生一天之內連破兩案,真是天助我也,這件事恐怕要煩請先生出免調處了。」

  孟天楚笑了笑:「東翁可是為衙門口停屍之事煩愁?」

  蔡知縣歎了口氣,點點頭:「正是,前日裡,這張老漢與鄰居家鬧糾紛告到衙門裡,晚生發『和息票』讓捕頭王譯和捕快宋翔宇兩人前去調解,不料王譯失手將張老漢兒子張老大推倒,第二天上午死了,張老漢一家認定是王捕頭所為,所以從前天起,停屍在衙門口,要求追究王捕頭失手殺人的責任,還要賠償若干燒埋銀。」

  孟天楚道:「這張老漢竟然敢停屍衙門口,怎地如此大膽?」

  「先生有所不知,這張老漢一家是咱們杭州錢塘縣知縣沉乃春沉知縣的遠房親戚,這沉知縣與晚生一向不合,在後面撐腰想看我笑話的。而且,這件事情已經捅到了杭州知府溫銘溫大人那裡去了,昨天下午,溫大人把我叫去,狠狠訓斥了一頓,說是這件事再不處理穩妥,他只能向監察御史據實稟報,以我處斷無能彈劾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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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發表於 2008-7-6 05:14 PM|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72章 失手之禍


  「那把事情查清楚,如果真是王捕頭所為,將他緝拿法辦不就行了嗎?」

  「難就難在這裡,且不說王捕頭跟隨我多年,這情理上難以下手,就事論事,這案子幾個忤作進行過驗屍,只發現張老大屍體上後腦勺有一個鵪鶉蛋大小的血腫,身上別的一點傷都沒有,就這麼死了,忤作也都說不清楚是不是頭部撞擊死的,王捕頭一直喊冤。究竟是不是王捕頭那一下子導致死亡的,一直查不清楚,我已經將王捕頭收監,但張老漢一家人有沉乃春知縣做後盾,不依不饒,非要馬上拿出讓他們滿意的結果,結果一日不出,他兒子的屍體就停在衙門口一日。」

  孟天楚也皺起了眉頭,現在這案件對方有杭州錢塘縣知縣撐腰,又有杭州府知府的壓力,屍體一直停放在衙門口,眾人圍觀的輿論壓力,不拿出個有說服力的結果來,就難以說服各方,如果蔡釗因此被罷官,那自己這剛當上的刑名師爺也就泡湯了。所以,於己於人,這件事都要盡快處理好。

  孟天楚道:「東翁不必擔心,這件事就交給晚生處理好了。」

  「如此有勞了。但不知先生打算如何處理此案?」事關自己的仕途命運,不由得這蔡釗不牽掛擔心。

  「先詢問一下王捕頭和那個捕快宋翔宇,瞭解一下事情的經過,然後解剖屍體,查清楚張老大因何而死,確定了死因,也就明確了責任,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了。」

  蔡釗點頭道:「先生言之有理。」轉身吩咐將王捕頭和宋翔宇帶來。

  不一會,一個身材小個子捕快進來了,拱手施禮。

  蔡釗又介紹道:「宋捕快,這位是本官新聘刑名師爺孟天楚孟先生,以後刑名案件,都歸他負責,你們要好生協助。」

  「是!」宋翔宇躬身答應,轉身對孟天楚施了一禮:「屬下宋翔宇,躬遵先生號令。」孟天楚還了一禮。

  這時,兩個禁卒帶著一個身穿囚服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這男子身材魁梧,體格健壯,只是此刻愁眉苦臉,一臉的沮喪,雖然穿著囚服,卻沒帶手銬腳鐐,更沒帶木伽。

  經過蔡釗介紹,這人就是嫌疑犯王譯王捕頭。

  見過禮之後,王捕頭和宋翔宇坐在下首。

  孟天楚道:「鄙人受蔡大人所聘,躬為刑名師爺,這案子就有鄙人負責,現在想請兩位將事情經過說一下。」

  王譯歎了一口氣,說道:「這件事都怪我太過魯莽,這張老漢家的鄰居江家的屋簷伸到了張老漢家,一下大雨,就順著屋簷將水一直流淌到張老漢家院子裡,雨小倒還罷了,遇到大雨,天上下的自家屋簷流的再加上鄰居江家屋簷流進院子了,整個院子就成了一片汪洋,灌進堂屋裡,能漫過膝蓋。以前兩家關係好,倒也無所謂,後來關係鬧僵了,就出了問題,張老漢告到衙門,蔡大人發和息票讓我和宋翔宇我們兩去調解。先後去了三次,前兩次說得好好的要江家自己出錢修一排水渠將雨水排到外面,可後來王家不幹,非要江家拆掉一部分屋簷,退出他們家牆外。」

  孟天楚插話道:「那屋簷如果能退回幾尺,退出張家院子外,倒也是個徹底解決辦法。」

  王譯道:「是啊,可問題是江家那房子先修,是貼著他們宅基邊上修的,而張老漢家的院子也是貼著張家宅基地邊緣修的,故此屋簷伸進了他家的院子,如果要拆掉屋簷退回去,要想完全退出張家院子,就只能將這一面的所有屋簷全部砍掉,那雨水就會直接淋到牆上,因此江家當然不幹。」

  這涉及到民法地基上層空間權問題,中國古代重刑輕民,所以民事法律問題很多都是稀裡糊塗的,規定很粗糙,加上儒家重義輕利思想的影響,民事案件大多以調解解決,調解其實就是對權利的放棄來追求「義」,這在西方天賦人權思想下是不可想像的,所以被稱為「東方經驗」。

  孟天楚刑警學院學過民法,不過也都是一些基本的東西,這空間權也只是一知半解,更何況這是儒家思想盛行的明朝,不可能深究這些注重權利的現代法律問題。

  對於相鄰關係,現代民法也講究處理時要「有利生產,方便生活,團結互助,公平合理」,所以,孟天楚也準備用這個原則處理今後自己遇到的民事案件,包括張江兩家屋簷排水案。

  孟天楚道:「江家當時修建房屋的時候就應該想到屋簷的排水問題,他貼著宅基修建,這屋簷當然就會伸到人家地界裡去,這江家無理在先,當然,房屋已經修好了,因為屋簷排水就拆掉房屋重修顯然不可能,將屋簷縮回他自己的地界又會被雨水淋濕牆壁,因此,你們想出的讓江家出錢在屋簷下建一個排水渠,將雨水排出去的確是最可行的辦法。」

  王譯一拍大腿,大有知遇之感:「就是嘛,連先生都這麼說了,那咱們的處置還是妥當的,可張家偏偏不幹,不,準確地說是先答應了,後來又反悔,肯定是錢塘縣沉乃春沉知縣給他們出的餿主意,存心讓我們老爺難堪!」

  蔡釗道:「王捕頭,好在先生是自家人,這等無根據的話,以後還是不要說了的好。」

  王譯急忙躬身答應,續道:「我們去第三次調解的時候,張家非要逼著江家拆毀屋簷,兩家鬧了起來,這張老漢的大兒子張老大衝上去就要打江家的人,被我一把拉住往回一拽,他站立不穩一交摔倒,後腦勺正磕在一根長條板凳上,噯喲直叫痛。當下一查看,後腦勺起了一個大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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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3章 罪責


  宋翔宇插話道:「這事其實也不怪王捕頭,當時兩家情緒都很激動,尤其是王家,弟兄五六個都摸拳擦掌要上去動手,若不說王捕頭拽開,兩家非打起來不可,摔倒也是他自己站不穩摔倒的,怎麼能怪王捕頭呢,弟兄們都覺得很冤枉。」

  孟天楚點點頭,問道:「這張老大除了後腦勺撞在板凳上那一下之外,還有沒有其他受傷?當時雙方打起來沒有?」

  王譯搖頭道:「當時是在張老漢家院子調解的,那院子是泥土夯實的,比較平整,張老大也只是撞到了後腦,後來忤作反覆檢查,也沒發現屍體有其他傷痕,所以王老漢家才死活認定是我拽倒張老大那一下將他撞死了,要我陪燒埋銀還要治我的罪。」

  孟天楚道:「你身為捕頭,見到兩家準備互毆,當然要出面阻止,這是你的職權,是無可厚非的,不過,你在履行職務過程中如果失手殺人,同樣要處罰的,《大明律》規定:『若過失殺傷人者、各准鬥殺傷罪、依律收贖、給付其家』。所以,如果查證是你拉倒張老大,是他頭部撞擊板凳受傷致死,要定你『鬥殺傷罪』,當然,可以贖刑。」

  王譯小心問道:「要……要多少銀子?」

  「依律收贖折銀十二兩四錢二分。」

  王譯啊了一聲,他捕快一個月工食銀只不過七百文,這十二兩多銀子差不多要用掉他一年半的收入,當然很是心痛,不過,更是覺得委屈,如果真是自己那一拽導致的,那這錢也該出,但在他看來,腦袋撞一個包這種事情多了去了,怎麼會死人呢,再說自己還是為了阻止雙方打架才失手將他拉倒的,覺得很冤枉。

  孟天楚對蔡知縣道:「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查清死者死亡真相,請東翁將王老漢和他二兒子叫進來,商討解剖查案之事。其他人一律不准進來。」孟天楚知道,這種群體性事件最害怕的就是起哄,人多一起哄,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所以只准兩人進來。

  蔡知縣當即叫人去衙門口將張老漢和二兒子張老二叫了進來,到了花房跪倒磕頭。

  等蔡知縣介紹了孟天楚的身份之後,孟天楚對張老漢道:「你兒子張老大之死,究竟是死於何種原因,必須解剖檢驗才能查清,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張老漢的二兒子說話大嗓門,粗聲粗氣道:「還查什麼?我哥平日身體健壯如牛,百病不生,挨了那一下撞之後,就死了,不是王捕頭摔倒他那一下還是什麼?你們再要一直拖著不辦,明天我們就抬著屍體到知府衙門去告狀去,看你們能袒護他到何時!」

  孟天楚把臉一沉:「你這話可就不對了,沒有經過檢驗,你怎麼就知道是那一撞將你哥撞死的?說不定有人下毒呢?又說不定你哥陽壽盡在那一刻呢?」

  「不可能!我哥一直在家裡,哪裡都沒去過,怎麼會中毒,至於陽壽,誰又能說得準我哥陽壽是多少?難道要找個算命的算一下嗎?」

  「嘿嘿,陽壽多少雖然說不準,但是否下毒或者謀殺,卻一查就知道,你推三阻四不讓解剖屍體驗屍,莫非這裡面有什麼貓膩不成?」

  聽孟天楚這頂大帽子扣下來,張老漢趕緊朝兒子擺了擺手,阻止他說話,自己說道:「我兒子死了,怎麼是我們下的毒呢?既然這麼說了,為了以示清白,老漢同意解剖就是。」

  「那就好!將屍體抬進衙門殮房,本師爺親自解剖檢驗,請東翁臨場監督,張老漢你父子和王捕頭、宋捕快你們四人做個見證。如何?」

  眾人都點頭同意。

  隨即,張老漢帶著兒子到衙門口搬運屍體進殮房。趁著空檔,孟天楚在蔡知縣陪同下回了一趟內衙,看看住處安排情況。

  杭州乃富足之地,所以衙門也很氣派,這內衙很大,蔡知縣劃給孟天楚一家居住的院落也很大,是園中園。裡面常用傢俱一應俱全,蔡知縣的夫人湯氏正和夏鳳儀站在客廳月台說話,湯氏指派前來幫忙安家的僕人們正忙裡忙外收拾著。

  見到孟天楚和蔡釗回來了,兩人急忙迎了上來。

  夏鳳儀臉上有些興奮之色,親熱地叫了聲:「相公,您回來了!蔡夫人派了好多奴僕來幫我們料理家務呢。還撥了個姓賀的老廚師給咱們用,專門負責幫咱們做飯的,蔡夫人還送了一個老媽子韓氏來當下人,打掃衛生收拾院子啥的。真是太客氣了。」

  夏鳳儀這還是第一次離開家在外地生活,來到一個新的環境,迎接的人又是那麼熱情好客,自然免不了好奇和些許的興奮。

  剛才夏鳳儀和飛燕在院子裡只等了片刻,就被接進了內衙安頓,接著知縣夫人帶了一大幫子僕人來幫著打掃衛生安頓家裡,說話和氣又熱情,夏鳳儀便知道孟天楚這刑名師爺馬到成功,不由得也替他高興。

  孟天楚看見夏鳳儀紅撲撲嬌嫩的臉蛋和閃現著興奮光采的瞳眸,心想這小妮子還真美。

  孟天楚急忙躬身謝過蔡知縣夫妻。由於家僕正在房裡打掃衛生,他們四人只好站在院子裡說話。

  孟天楚看見老何頭和飛燕也在忙著收拾,招手將飛燕叫了過來,讓他把自己的法醫物證勘查箱提來,然後才告訴夏鳳儀說自己要去查案。

  夏鳳儀一聽他剛剛到就有活幹,顯然這蔡知縣對他很是器重,不免替他感到高興。

  蔡知縣和孟天楚出了內衙,來到殮房。衙門殮房在衙門西南角,衙門大牢旁邊。三面有窗,光線倒很明亮。

  屍體停放在正中一張板床上,蓋著白布單,張老漢和張老二父子兩站在一旁,王譯王捕頭和宋翔宇捕快兩人站在另一側。張老二兩眼直勾勾盯著王捕頭,眼中如同要冒出火來一般。王捕頭神情沮喪,耷拉著個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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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4章 解剖真相


  孟天楚將屍體蓋著的白布取了,叫王老漢父子幫忙將屍體衣褲全部脫掉,自己背過身拿出解剖手術刀和骨鋸,因為雙方爭議的焦點是張老大頭部那一撞,是否是導致死亡的直接原因,所以決定直奔主題,解剖頭部。

  他先用剃刀小心刮掉全部頭髮,觀察頭皮表面,果然在後腦枕部有一個拇指大小的皮下血腫區,用解剖刀自一側耳後經顱頂至另一側耳後作弧形切開,將頭皮前後翻轉暴露出顱蓋骨,後腦枕部血腫相應部位有凝血塊,將血塊擦去,相應頭骨處未發現骨質受損。

  這一刻,孟天楚心中已經大致有了低,根據案情來看,張老大是受創之後第二天早上死的,有一個過程,所以如果張老大死於這次創傷,很可能就是死於顱腦出血。這種出血無外乎硬腦膜外血腫、硬腦膜下血腫和蛛網膜下出血幾種情況。而硬腦膜外血腫,幾乎全部都與顱骨線性骨折有關,現在沒有發現顱骨變形或者骨折,基本可以排除硬腦膜外出血,現在就看看是否形成下腔出血或者蛛網膜下出血了。

  孟天楚用細齒骨鋸沿前後做圓周形鋸開顱骨內外板,摘掉顱蓋骨。經過檢查,硬腦膜外沒有發現血腫。他將檢查情況與眾人說了之後,這才繼續解剖,沿正中線剪開矢狀竇,沒有發現血栓,再沿鋸緣剪開硬腦膜及大腦鐮前端並向後牽拉與蛛網膜分離,暴露出兩側大腦半球,經過觀察,在硬腦膜和蛛網膜下腔均無出血。

  現在,孟天楚斷定,張老大的死與頭部撞擊板凳沒有直接因果關係。那次撞擊,僅僅造成張老大後腦皮下出血,沒有引起骨折,也沒引起顱內出血。

  孟天楚簡要作了解釋之後,張老漢和兒子張老二對什麼顱內出血引起死亡的機理當然是一竅不通,但對於顱骨上沒有骨折這一點都明明白白看在了眼裡,在一般人看來,連頭骨都沒有裂,人怎麼會死呢?所以兩人剛才凶巴巴的氣勢一下子蔫了。

  王譯王捕頭和宋翔宇則滿臉都是興奮之色,又是感激又是崇拜地望著孟天楚。如果不是這會兒還沒解剖完,王捕頭恐怕要跪倒叩謝孟天楚為他洗脫冤屈的恩德了。

  張老二耷拉著腦袋說:「既然我哥不是撞在板凳上死的,難道他真的是陽壽已盡,給閻王收了去了嗎?」

  鬼怪之說當然是孟天楚胡編的,聽了張老二這話,便說道:「要查明你哥死亡原因也不難,咱們繼續解剖就是,一定能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的。」

  孟天楚接著將大腦摘除下來,經檢查沒有發現損傷和病變,排出大腦受創或病變而死的可能。

  孟天楚Y字型剖開死者胸腹部,切開胸鎖關節,揭去胸骨,暴露胸腔,張老大那肥大的心臟立即引起了他的注意。正常情況下,人的心臟一般和人的拳頭差不多大小,可張老大這顆心臟,差不多有兩個拳頭那麼大,而且,左心室肥厚而左心腔卻非常的狹窄。據此,孟天楚初步認定張老大可能死於肥厚性心肌病。

  這種病人生前一般沒有任何心臟疾病的徵象,在一些外界因素影響下而誘發心電紊亂,導致心室纖顫而死亡。

  接著,孟天楚按照法醫解剖常規對頸部進行解剖,然後解剖檢查了各器髒,一切正常,沒有發現病變和損傷。

  解剖完畢,孟天楚指著那顆肥大的心臟對張老漢說道:「你兒子就是因為長了一顆比一般人大兩倍的心臟,爭吵和情緒激動誘發心電紊亂而猝死。」

  張老漢和兒子張老二自然搞不懂這種病的死亡機理,但看見這肥大的心臟,怎麼看都不正常。又想起張老大當時撞了腦袋之後就說不舒服,天也晚了,連飯也不吃便回房睡覺了,這才一睡不起。不由對孟天楚所說也就相信了。

  張老漢道:「那我兒子不是白死了嗎?」

  孟天楚簡直哭笑不得:「你兒子的死與任何人都沒有關係,是他自己的疾病導致的死亡,所以,你怪不到旁人的。當然也怪不到王捕頭。所以你們停屍在衙門口,這就沒有任何道理了。」

  張老漢看了看兒子張老二,歎息了一聲:「孩子,咱們把你哥的屍體抬回去埋了吧。」

  孟天楚又道:「你們與江家屋簷排水的糾紛,王捕頭的調處是合情合理的,你們非要江家拆毀屋簷,讓雨水淋濕他們家房屋那也不對,這樣吧,畢竟他們家屋簷伸到了你們地界內,他們有錯在先,但已成事實,兩家鄉裡鄉親的,抬頭不見低頭見,應該相互忍讓,就讓他們補償你們一些銀兩,然後自己出錢修一道排水渠將雨水引到你們院子外排放,你的意下如何呢?」

  兒子都死了,張老漢也無心再糾纏這些小事,再說孟天楚所說也公平合理,比上次的調解方案還多了一項補償銀兩,當下點頭答應了。

  孟天楚趁熱打鐵,指派王捕頭和宋捕快兩人跟隨他們抬屍體回去,當即進行調解。江家見張家死了一口子人,也是心生同情,所以調解很快達成一致,江家一次性補償張家紋銀六兩,自己出錢在屋簷下修建一道排水渠將雨水排出張家院子外。就此了結此案。

  捕頭王譯和宋翔宇兩人回到衙門時,孟天楚正在內衙收拾家呢。知縣蔡釗見他們兩回來了,便召集全衙門佐官、六房書吏和三班衙役,隆重介紹了自己的新任刑名師爺。

  孟天楚一到仁和縣就偵破了一件大案,幫蔡知縣解了圍,這件事早已經傳遍了整個衙門,所以蔡釗才一介紹,眾人便震天價喊好!其中有真心讚歎的,當然也有衝著蔡釗面子的,也有三心二意敷衍了事的,也有大樹底下好趁涼的。

  接著,蔡知縣吩咐在仁和縣最好的酒樓「望海樓」設宴,一來補上請刑名師爺的這禮節,二來慶賀這頭痛的衙門口停屍案迅速成功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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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7-6 05:16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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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5章 酒醉之夜


  這次宴請包括衙門佐官縣丞、主簿、典史,還有儒學教諭、訓導,吏戶禮兵刑工六房的長官司吏,蔡知縣的錢谷師爺、書啟師爺,軍隊裡就邀請了杭州衛仁和縣百戶所百戶。另外就是仁和縣的有功名的鄉紳名流。滿滿坐了一堂,蔡知縣以前請師爺也就自家人排上一桌酒席也是了,這一次遍邀仁和縣社會各界名流參加宴會,顯然是想表達對孟天楚的敬重和感激。

  酒桌上蔡知縣對孟天楚破案能力讚賞有加,王捕頭更是感激涕零,連連給孟天楚敬酒。眾官吏鄉紳們那更是溜鬚拍馬,聰明人都知道,真兒八經要走門子,那還得從師爺這走起才是正途,因為知縣老爺不懂刑名,案件該怎麼判,還不是師爺一句話的事情。

  所以這一通酒喝下來,散席的時候,孟天楚已經被灌了個暈暈忽忽,這才被送回了家。

  夏鳳儀和飛燕正坐在內衙刑名師爺院子的客廳裡說話,見孟天楚搖搖晃晃被送了回來,趕緊上前攙扶他坐下,飛燕連忙去準備醒酒湯,孟天楚醉眼朦朧望著夏鳳儀:「娘子,你們還沒睡啊?在等我嗎?」

  夏鳳儀道:「是啊,不等你我們這麼晚了還坐著幹嘛,好久沒看見你這麼醉過了。」

  「是啊,的確好久沒這麼痛快地喝酒了。娘子,為夫喝酒醉了才回來,你不會生氣吧?」

  夏鳳儀臉色甚好,輕聲道:「今天這酒是該喝的,你不僅順利地當上了刑名師爺,還一到這裡就偵破了一件大案,解了知縣老爺的圍,也給咱們掙了臉,是該慶賀慶賀,就算知縣老爺不設宴慶賀,我們自家也會給慶賀的。」

  孟天楚大喜:「真的?」

  飛燕道:「是啊,少爺您今天破案的事情,整個衙門都傳遍了,都說你輕而易舉就把這案子給解決了,好厲害呢。我和少奶奶一直在說,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

  孟天楚得意地挺了挺胸脯:「我不是早就說了嘛,本少爺才高八斗,不是燈草而是個寶呢!」

  飛燕還待要說,夏鳳儀道:「老爺喝醉了,飛燕你去打水服侍老爺安歇吧。」

  飛燕答應了,攙扶著孟天楚站起來到了臥室,這臥室是標準的裡外間,裡間主人住,外間住伺候的丫鬟。路上已經說好了,等有了家,孟天楚要住裡間,夏鳳儀和飛燕住外間,所以白天的時候特意要了一張大床安置在外間。

  飛燕攙扶著孟天楚來到裡間拔步床上坐下,趕緊跑去打水,回來的時候孟天楚已經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起來了。飛燕給孟天楚脫了鞋子和長袍,使勁抱著他的一雙腳移到了床上,把他放平,蓋好被子,見他呼呼睡得正香,這才放心,吹滅了幾間的燈,到外間和夏鳳儀洗漱睡了。

  半夜,孟天楚被渴醒了,一骨碌爬了起來,四下裡黑古隆冬的看不清楚,晃了一下腦袋,有點清醒了,新到這裡,一切都還不熟悉,一時之間分不清東南西北,翻身下床,摸索著找到了拖鞋,睡眼朦朧摸索著出來找茶壺,不留神一腳碰在一根獨凳上,咣噹一聲響,隨即聽到外間飛燕的聲音道:「少爺!您要什麼?等等,飛燕來給你拿!」

  孟天楚還真看不清四下裡情況,乾脆站著不動。片刻,飛燕撩開門簾,提了一個小燈籠小碎步走了進來,只見她身上披著一件桃紅色短衫,來不及扣好,裡面猩紅色褻衣在燈下若隱若現,睡眼朦朧問道:「少爺,您要什麼?」

  「我渴了,想喝水!」孟天楚飛快地瞟了一眼飛燕那誘人的褻衣,又趕緊扭開頭。

  飛燕揉了揉眼睛,說道:「少爺您先上床,當心著了風寒,飛燕到廚房給你倒熱水。」

  「不用了,桌上有涼茶,隨便喝一點就行了。」說罷,伸又要去拿桌上的茶壺。

  「那怎麼成!」飛燕急忙攔住他,「你醉了酒不能喝涼的,不僅容易翻胃,喝了酒身子虛,也會傷著身子的。」不由分說,連抱帶拉將孟天楚弄回了床上躺下,給他蓋上被子,這才說道:「少爺稍等片刻,飛燕馬上就拿熱水回來。」

  「不用了,現在生火太麻煩了。」

  「不用生火的,少奶奶說你喝酒了晚上肯定叫渴,所以讓我已經在廚房炭爐子上溫著一壺水,就給您預備著的呢。」說著話,飛燕已經提著燈籠撩門簾出去了。

  孟天楚心中感到暖洋洋的,這種感覺只有自己小時候才有,小時候生病了躺在床上,媽媽就是這樣給自己掖被子端茶送水的。唉~!不知道爸爸媽媽他們好不好。

  正想著的時候,只見外屋燈光亮起,飛燕已經提了燈籠快步回來了,手裡提了一個茶壺,將燈籠放在桌上,倒了一大杯溫熱水,端到孟天楚面前:「少爺,喝水吧,溫開水養胃的,想著你還要睡覺,沒給您沖茶。」

  「你還真細心!」孟天楚接了過來,咕咚咚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擦了擦嘴角,把杯子遞給了飛燕。

  「還要嗎?少爺。」

  孟天楚搖了搖頭:「啊~!喝一大杯溫開水,真舒服!好飛燕,你真會體貼人!」

  飛燕嘻嘻一笑:「哪個奴婢不是這樣伺候主人的。以後晚上要什麼,你就招呼飛燕好了,別自己起來,晚上寒露重,你們少爺身子骨精貴,要是有個頭痛腦熱的,可就是我們作奴婢的不是了。」

  孟天楚躺回床上,瞧了一眼飛燕猩紅色的褻衣裡高高鼓起的胸脯,半真半假低聲說道:「飛燕,上床來陪我睡好不好?」

  飛燕白了他一眼,可這一眼嬌嗔的味道更多一些:「晚上我和少奶奶還在誇你,到這會子又露出狐狸尾巴了,嘻嘻,睡吧,明天還有好多公事等著你呢。」放下帳簾,拿著燈籠出去了。

  是啊,明天,公事,明天自己就要真正走上刑名師爺的光榮崗位了,能勝任嗎?當然能!心裡這樣鼓勵著自己,可總覺得還是多少有些底氣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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